场畔边翘首的老妈妈
丁茂贵/文
场在我们那里是指堆放收割回的庄稼或打庄稼用的较宽阔平整的硬地，一般都盘在村子的最高处。一年的收成怎样，只要看场上堆得庄稼多少心中就大体有了数，因此，农村的场总是和收获连在一起，总是让人充满了憧憬和希望。而我对场的感情远不仅仅如此，更多的却是对已故母亲的思念，因为场畔边总有我那含辛茹苦的老妈妈在翘首在望，在期盼生活能好转，儿女有出息。
我的家庭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家庭，我的母亲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在坎坷的一生中共生育了我们姊妹8个。过去农村生活普遍不好，加之我们家成分高，人口多，缺衣少食在所难免，但父母仍然在用他们特有的方式疼爱着我们。家里平时也没什么好吃的，但就是熬得黑豆糊糊也是父母喝稀的，稠一点的都进了我们的肚子。有时候家里招待客人做点好吃的，我们姊妹们全站在墙角不敢出声，看见客人吃一口，我们的嘴角都要跟着动一下，用垂涎三尺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眼睛还要死盯着桌上的饭菜，生怕被客人吃完了。就是为分享客人吃后的那点剩饭，我们有时候也会大动干戈，有一次我还把我四哥的头都打破了呢，直到现在姐姐说起来还痛心不已。
母亲是一个很细致的人，尽管生活很艰辛，可母亲却从不怨叨，只是默默地把一家人的生活尽可能地打点得像个样。她看儿女很重，总是放心不下这个，又放心不下那个，一颗心被儿女们占得满满的，从不曾为自己留一点私心。因家庭成分不好，我的6个哥哥姐姐都没能好好上学，至今全在农村生活，对此母亲一直感到很愧疚，觉得做父母的对不起儿女。我和弟弟之所以能有今天的这份工作也是得益于改革开放的好政策，农村承包责任制的实行使我们家的物质生活有了明显好转，而高考制度的恢复又使我们这些农村孩子看到了鲤鱼跳龙门的希望。父母对我和弟弟也是寄予厚望，我们两弟兄也很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而母亲无言的期待和默默的鼓励更是使我和弟弟倍感责任的重大。记忆最深的是，每当我们俩出门上学时，她老人家总会站在场上瞭我们，每一次回头都能看见瘦弱的母亲仍然站在场畔上翘首张望！望着渐渐远去的妈妈和家乡，止不住的泪水就会夺眶而出。母子连心，相信同样的泪水也一定在母亲的心头流淌！
我可亲可爱的母亲！
为了减轻家中的负担，上中学后我向家里提出不去上学了，帮家里干活，可父母坚决不同意，父亲亲自赶着骡子为我去送上学时吃的洋芋和小米，母亲站在场畔边硬是逼着把我赶进了校门。参加工作后我住在县城，就想把父母接过来同住，也好让老人家们享享清福，母亲就是不肯来，嫌城里消费高，怕拖累了我。但她却让我在过好自己光景的同时，要尽量拉扯乡下的兄弟姊妹、侄儿侄女，千万要记住手足情深。为了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也为了解自己的思母之苦，只要工作不忙，我都尽可能地多回几次家，去陪伴她老人家。听哥哥们说，母亲每次听说我回来，都会早早地去场畔上，就为了早点看到我的身影！
我平凡可敬的母亲！
母亲是在70岁时去世的，当时我已调至榆林市委工作。尽管抽了很多时间陪母亲四处寻医，但终究是回天无力，最后母亲还是带着许多不甘离开了我们！母亲走了，可遗憾却永远留在了她的儿女心中！从现在来看，就现有的医疗条件，母亲的病完全可以治好，完全可以再多活些年头，也可以让我们这些生活已好起来的子女们再孝敬她几年，让她老人家也住住城里的单元楼，烧烧城里的天然气，坐坐城里的公交车，看看城里的巨大变化。
我可怜无奈的母亲！
如今，每当我回到家乡时，总还是不由自主地朝场畔的方向眺望，总还是觉得母亲还站在场畔边，还在远远地照着我们，还在等着她的儿子归来！而每当我离开家乡时，总能感受到母亲依依不舍的相送目光。在我回首的一刹那，母亲，我的白发苍苍的母亲，正在风中的场畔边为我翘首送行！幻觉中的母亲啊，依然让你年近半百的儿子热泪盈眶！
我种在心头的母亲！
场还是那个场，但家乡的面貌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公路通了，电灯亮了，电话响了，吃得好了，穿得靓了，国富民强、儿女幸福的好日子终于在母亲的翘首相望中一步步走来！
注：本文来自《府州文苑》，由原府谷县黄土文化研究会授权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