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扫家”》
高小定/文
民间过春节有“二十四扫房子”的习俗，陕北过年也有许多讲究，其中对“家”而言就有“有钱没钱‘扫家’过年”；对“人”而言有“有钱没钱‘剃头’过年”的说法。
所谓过年“扫家”，就是年底家庭卫生大扫除。有钱的人家为了除旧布新迎春纳福，穷人家也图个扫除掉过去的晦气来年有个好运。总之，无论有钱人家还是穷人腊月快尽头的时候都要把家里的卫生彻底打扫一遍。“‘剃头’过年”则是人人过年都要理发，估计寄寓也是图个新的一年“从头”开始的意思。
二十多年前，我家住在一个山沟工厂家属区的窑洞群里，每年过年我们那排窑洞的十家住户都集中在腊月二十四左右“扫家”，那两天胜似过节。你借他家的扫帚、掸子，他借你家的高凳子，孩子们更是趁着各个家里搬乱了的机会东奔西跑打闹得不亦乐乎！
我家那孔窑洞一年一度“扫家”的情形是：一大早把家里被褥、家具、洋炉筒子等所有能够搬动的东西全部搬到院子里，然后，我打开搁在院子里的我家最值钱的那台春雷牌手提录音机，装上磁带把音量调到最大循环放上流行音乐。这一天“扫家”活动基本上都是在音乐声中进行的，听得最多遍的是邓丽君、毛阿敏唱的歌曲……
“扫家”具体程序和分工是这样的：我和妻子共同把东西搬出院子里以后，我负责站在高凳子上用扫帚打扫一遍窑洞的墙壁并把窑洞的旧窗户纸撕掉，然后，到外边倒掉炉筒里烟灰并打扫干净，最后的任务是用新麻纸再糊上窗户纸；妻子的任务是清洗搬出去的和没有搬出去的所有东西（被褥除外）；女儿和邻居孩子打闹的同时担当着“看护”搬到院子里东西的“职责”；儿子小的时候这一天“寄存”在同厂工作的他姑姑家，后来到了六七岁时候这天全天和院邻的孩子四处奔跑到处捣乱。
一切顺利的话，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我基本糊完了那孔窑洞窗户纸（包括门缝窗缝），妻子也基本擦洗完了应该擦洗的东西，然后把早上搬出的东西再全部搬回来。最后的工序是我在窑洞里架洋炉筒子，妻子在小房子做饭。大体是到了“灯火阑珊”时，我家过年“扫家”工作大功告成，晚饭开吃！虽然，每年这天基本的伙食都是最省事的煮挂面就咸菜，然而，一家人其乐融融，尤其是我看着窑顶明亮的灯泡照耀着自己糊上的白白的新窗户，有一种颇为满足的成就感！
离开那个工厂的窑洞，我家搬进了城里装修过的单元房，过年“扫家”简单多了，不仅我再没糊窗户倒炉筒，严格地说基本连擦玻璃的活也不用我干了。不过，妻子每年几乎还要像住窑洞的时候那样把家里上上下下全部清洗一遍。逢这两天我不免要埋怨老婆把家弄得乱七八糟而犯脾气，每每找借口躲出去喝酒去了。
进了城住了装修过的单元房年年倒是家里挺干净也挺清静的。不过，往往却有点空空落落怪怪的感觉，常常会回想起早年山沟院子里过年“扫家”孩子们打闹邻居互动的情景，尤其是会回味起搁在院子的外录音机里传出的邓丽君、毛阿敏充满亲和力的声音……
近年来，城里有了家政服务好多人家过年都雇人“扫家”，百十平米的房子四五百块钱就有人***了。妻子“扫家”30多年了，现在退休也三四年了且体弱多病，这两年我一直敦促雇人“扫家”，她坚持不肯，一说费钱，二说雇人打扫不干净。去年，我下了“死命令”必须雇人，妻子口上答应了，自己却从腊月初十开始就清洗家里的东西了，最终还是她自己一个人做完了“扫家”的营生。
今年，刚进入腊月没几天，那天我从乡下采风回来，一进门看妻子那架势已经开始“扫家”了，而且从进度看我乡下这两天，我家今年的年度“扫家”工作已经任务完成“过半”了。
我对妻子说，我看你天生就那爱受苦的命，再病了咎由自取、责任自负！
妻子今年倒没有再说费钱的话，只是坚持说雇人打扫不干净。后来她说，等老得动弹不得了再雇人吧！
前两天，听到隔壁邻居家雇的家政公司的人擦玻璃时高声的说话声音，我又想起了往年“扫家”亲近的情景！忽然，我隐约中下意识到妻子至今坚持“扫家”不雇人的“原因”，也许她在乎的不一定全是那几百块钱，是不是也有对往日过年“扫家”的眷恋……
附：
原平过年习俗：扫家和贴窗花
作者：原平故事
扫家
过了腊月二十三，各家把做豆腐、下锅、蒸馍馍之类烟熏汽打的营生做完之后，便开始扫家、刷家、糊窗。
过去，原平人平时很少彻底清扫房间。人们平时不彻底清扫屋子并不是因为懒惰，而是有民俗的原因。民俗认为，在人们的住所中，无论是房屋，还是箱柜、床铺，都有一尊神祇主持着。腊月二十三以前，这些神祇都在位，如果要挪动这些家具进行清扫，很可能会惊动神灵，从而引起神祇的怪罪。有的人甚至认为，家中的老鼠窝、蜘蛛网都是神的住所，惊动了它们，就会得罪神灵。因此，人们平时只是打扫、揩抹表面的地方，背后的地方基本不动。只有等到过了腊月二十三，神灵上天之后，各家才会搬开屋里所有的箱箱柜柜，把旮旯缝隙彻底清扫一次。打扫完房屋后，紧接着就用矸土刷墙、刷仰尘、糊新窗。
按照原平的习俗，扫房的营生只能由家人操作，严忌出嫁的闺女参与。出嫁的闺女忌参与扫房出于两种原因。第一种原因是出于对丧事习俗的忌讳。因为在发生丧事时，往往是由出嫁的闺女下到墓穴为亡者打扫墓室的。出于这一原因，民间就把出嫁闺女为父母打扫住宅列为特别忌讳之列。
出嫁闺女忌参与扫房的另一个原因是对出嫁女的防范。因为扫房时，总要翻箱倒柜地对屋内进行彻底的清理。而老人们值钱的东西往往会东藏西掖在各个角落。一些觊觎着老人财物的闺女很可能会趁机把老人的财物占为己有。现实中，也确实发生过多起闺女私吞父母贵重财物的事件。按照传统习俗，父母的家产只能由儿子来继承，闺女是没有份的。如果闺女私吞了父母的财产，无疑会对儿子的利益造成重大损失。因此，忌出嫁闺女参与扫家既出于对出嫁闺女的防范，也出于对家族利益的保护。
贴窗花
过年时各地都有糊新窗、贴窗花习惯，原平也不例外。不过，原平由于特殊的窗户结构和独特的传统习俗，窗花艺术和贴花风格也与众不同。
首先是窗花的形式和内容与众不同。由于原平传统的窗户大多为单开扇的木格窗，木格窗都是中间一个矩形大空格，四周辅以若干方形小空格这样的格局。特殊的窗户格局便产生了与众不同的窗花形式和窗花贴法。通常，窗户中间的大空格张贴色彩艳丽的手绘窗花或版画窗花，四周的的小空格张贴红色剪纸和单色版画窗花。手绘窗花和版画窗花原平人统称为“窗空”，是比较独特的窗花形式。在所有窗花中，“窗空”是窗花的主角，剪纸是窗花的配角。窗花的布局都要围绕主角的需要来安排。
窗空以两张大窗花为主花，两张为一副，形式上五彩缤纷，鲜艳夺目，内容上内涵深厚，韵味十足。大窗花最传统的主题是“全花”，上面画有柿子、如意、牡丹花、佛手、莲花、桂枝和笙等七种花物，俗称“四时如意牡丹根，福寿莲花贵长生”。全花内容寄托了人们希望生活过得四时如意、富贵吉祥，家人福寿双全、生生不息的良好愿望，是贴窗花时的首选内容。除了全花，还有很多吉祥内容表现在窗花中，如画有鲤鱼莲花的“连年有余”，画有梅花喜鹊的“喜鹊登梅”等。与大窗花相比，剪纸和小花的形式则比较灵活。内容也多以花草、动物为主题，既小巧玲珑，又生动活泼。
因原平窗花的样式多，内容繁杂，因此在张贴时形成很多的规矩和忌讳。
首先，张贴窗花时必须以大窗花为中心，做到左右对称，大小一致，内容和谐。二是忌一副原配大窗花被拆开张贴。三是忌带喙的鸟类出现在窗户上。民俗认为，窗花上有了张嘴的，会给人家惹来嘴舌，会影响家庭的安定和谐。所以民间十分忌讳长嘴的动物或人物出现在窗花中，忌讳最深的当属鸟类。这是因为鸟都长着一张坚硬的长喙，人们生怕长喙会伤及人物，给家庭造成不好的后果。因此，除喜鹊在画面中偶尔出现外，其它鸟类基本是窗花的杜绝对象。然而，在传统文化中，鱼、兔、喜鹊又是非常吉祥的动物，民间素有欢鱼、吉兔、喜鹊的称谓，不把这些吉祥物表现在窗花中又无法满足人们的精神需求。如果主人特别喜欢动物类窗花，也必须要从表现手法上做一些处理：凡吉兔和喜鹊出现在窗花中时，它们的头都要埋在身后，呈回头望月之势。同时，还要让鹊和兔的嘴里衔一棵草或一枝花。如此一来，动物的嘴或喙就被合理而巧妙地掩饰起来。这样的处理就很好地满足了人们的审美要求。
贴窗花时忌讳最严的当数家有丧事时的贴法。按照习俗，家中发生了丧事后，过年糊新窗时一定要把家人的哀伤在窗户上表现出来。具体有：若丧者是家中的长辈，当年糊新窗时，窗户上面什么窗花也不贴，窗户全部用白纸来糊。丧事后第二年糊新窗时，窗户上只贴素花——即全部用蓝、绿、黄和黑四种颜色制作的窗花。到了丧后的第三年，才可以张贴全色的窗花。这种忌讳既遵循了守孝三年的古礼，也体现出后代不同时间对亡者的悲悼之情。如果丧者是家中的平辈兄弟，则当年只贴素花，到第二年才可贴彩花。这样一来，外人通过窗花的色彩便可得知这家发生丧事的大体情况，以及这家人对传统礼制的遵守程度。如果什么也不忌讳，恣意妄为，必然会被世人所不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