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望长城》四十三——东乡长城内外走,南川不慎陷河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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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21/6/9 9:5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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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线:庙沟门镇、木瓜镇、清水镇、哈镇田家梁村、陕坝梁村、和尚峁村、内蒙古头道敖包村、哈镇鱼尔沟村、大阴湾村、神树湾村一线。累计用时近20个小时(其中白天用13小时),共行程235.03公里。

对于陕北这片土地的感情我是从十五年前开始才逐渐加深的。曾经在十多年前还想着把全县所有的村落全部走一遍,用纪实的方式把它们记录下来,为今后的人们留一份陕北民俗文化方面的资料,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看到了陕北一些特有的东西正在慢慢消失。可惜种种原因,到现在我才走过了40多个村子,而全县有2000多个村子。

近两年,墙友张怀树老师开启了这项漫漫征程路。我甚是欣喜,偶尔有空了也同他一起走走,没空的时候就让他把走过的村子中发现有好东西了告诉我,我抽空再自行前往。



2020年6月12日,我得知张老师又去了县东部乡镇,而且他告诉我有两个村子的庙里有老壁画。听到这样的消息我很高兴,于是决定第二天(13日)便从三道沟镇出发,直接向东部乡镇进军。如此安排路线,一来是我熟悉那条山路,可以节省一点时间;二来是我还可以沿途看看长城和生活在长城脚下正忙碌着春耕的老百姓,拍点素材。


六月的陕北,正是春忙时分,天亮得早,上午九、十点就晒得厉害,所以勤劳的农民会早早下地干活。我也早早出发。一路上确实如我之前所想,所经之处都能看到老百姓忙碌的身影,有牵牛下地的,有背子种的,有撒化肥的,有扬粪的,有扶着机器耕地的,也有赶着牛犁地的,一幅幅忙碌的春耕之景被我收录到镜头中。












在圪针畔村的路上,我远远瞭见一座用石头盖的起脊梁房子,像庙,感觉有点年头。路上碰到当地村民,说那是一个小庙,里面什么也没有。我想反正距离不是很远,去看看吧。


这座庙确实很小,小到进庙门我得蹲着往里钻,庙里面的空间也仅容一人弓着腰能转开。庙里没见立具体哪位神仙的牌位之类,但从东西两侧墙壁上斑驳的壁画中可见有龙的图案,我想大概是龙王庙或者是诸神混用的庙宇吧。(不好意思,我是门外汉。)




从圪针畔村到榆家坪一带,路上仍然可见地里忙碌的农民。对于我来说,这些都是非常生动的画面,不过对于农民来说,“刨黄土”是最受罪的营生。每当看到他们,我就会想起自己的父亲。我仿佛听到父亲在训斥我:克不用整天拿个照相机这里拍那里拍败你大大的兴了,那是能顶饭吃了,还是能顶水喝呢?我的脸上火辣辣的。我没能帮到家里什么,也没太大的本事让二老过上更好的生活,自己所坚持的自认为很有价值意义的东西,到如今也没能改变我这用“维持”来形容的生活。










青椿峁村东的那个小关堡还静静地坐在那里,在艳阳下,在清风中,他沧桑依旧。








这次我主要去看了关堡东边山坡下那段长城墙体,又沿着城墙外侧向北一直走到山崖边。我站在山崖边向东望去,每一座独立的山头上都有一座独立的墩台,他们真像一个个威武的战士在守卫边疆;而墩台北侧便是悬崖绝壁,高百余仞,山谷里这条川叫“小南川”,川里的这座美丽的小村庄叫“神树湾村”,往西是窑沟门村和阴尔崖村,往东是大阴湾村,小南川从西北一直向东南流去,汇入清水川后流入黄河。而就在山脚下这处美丽的乡村风光中,发生了一段自我行走长城以来最为惊险的事情。(具体事情留在后面说吧。)















我仔细察看了那段长城墙体的四周,并未发现自己想找的“宝贝”。不过,就在这山沟的一处特别陡的乱石坡上,我看到了一段很短的石砌墙体,约二三十米。他顺着陡坡而下,但未全部砌到沟底,估计再往下是悬崖吧。在对面的山坡上又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人工垒砌成形的石头,远看也很像一段坍塌的石墙,约二十来米长。这是我当年徒步这段长城时并没注意到的。而这样用石头垒砌的长城墙体,府谷境内至少有三小段,总长度应该在二百多米。















此刻,正是中午十二点多,室外温度已经很高了,车里更是闷热。我在这段长城跟前呆了约一小多时,便驱车经上甘沟、下甘沟、凤凰塔、转角楼、大岔等村镇,然后进入哈镇地界。


哈镇,原名哈拉寨。哈拉,是蒙语,意为“黑色”。此地是蒙汉交界地带,所以很多习俗也是蒙汉文化的融合,很多建筑、村子的名称也有蒙语的味道。

我从哈镇野马湾村北的那条山路上山,经播罗梁、田家梁、吴家墕、上陕坝、唐家墕、和尚峁、小西咀、高玉梁诸村,最后到达头道敖包村,这里是内蒙地界。山顶视野广阔,空气清新,起伏的群山一望无际,数十米高的风力发电塔高耸入云,很远就能听到它们转动时发出的“呜呜”声响。一路上不仅看到了发展中农村的一些新貌,同时也看到了贫穷带来的无奈。老百姓对土地的依赖是永远不会变的,他们除了自己的努力,还把一部分精神寄托在村里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庙宇之中。只可惜那些画匠的水平是那么粗糙,火气太重,一看就太急功近利了。















头道敖包村已经属于内蒙,手机会收到内蒙发来的信息。村东南方向的山顶上有一座烽燧,旁边立有牌匾,说是宋代的。几十米远的地方还有一座被盗的古墓,洞口有灰陶绳纹残片。
















从烽燧处往下走的时候,我看到有一辆白色的皮卡车已停在我的车跟前,旁边还站了俩壮汉,我估计他们肯定又没把我当好人看。下来后,其中一位壮汉问我:

“你是哪里的,到这里闹甚来了?”

我从口袋里拿出烟来,边给他们递烟边说:

“我是府谷的,平时爱出来跑跑村子,看看墩儿圪蛋,拍点照片留个纪念。”

我又问他们是哪里人,他们说就墩儿朝北下面那个村子,头道敖包村。我顺着他们所指的方向看到了他们的村子,很小,大概十来户人家吧。他们说村子里的人早就都搬走了,旧村子也已废弃,让它们慢慢儿塌个哇!

哦,日子都过好了,旧时的家园已经满足不了人们的精神和生活需求,谁还愿意守着这破旧的侯窑窑呢?一些政策的盲目实施,也让人很无奈。想留得很多留不住,不想留得楞怂往起拾闹。你的幸福指数有时不是你自己说了算,而是由那些掌权人来定。


对于张老师说的那座寺庙壁画保存不错的村子的具体位置我还是有点不确定,又打电话跟他咨询。确定了位置后就沿着乡村路返回,在唐家墕村分岔,经上陕坝、陕坝梁,一直到下陕坝村。很快,就在高高的山坡上看到下面一片空地中间有一座庙。不必犹豫,单从庙旁边那株高大而又枯死的老树就能断定肯定是这里。


这座庙保留了原有的青砖灰瓦,仅围墙是新砌的,这让我很高兴。那株枯死的老树枝干粗壮,直插云霄,也不知它在此坚守了多少年月,沧桑的年轮雕琢着它,让它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不过,当你走近它,仰望着它,它高大挺拔的样子还会给人一种敬畏感和震慑力。




庙门是闭着的,双手轻轻一推,你似乎穿越到百年以前。寺庙东、西两侧的墙壁上都是老壁画,满满的两面墙壁。这些壁画属于沥粉画,不论是各路神仙,还是各种神兽,或轻描淡写勾勒,或浓墨重彩描绘,用笔流畅,设色讲究,无不体现出当年绘制壁画的先人们高超的技艺和对神灵的敬畏之心。我虽不太懂这些神仙瑞兽所代表的故事寓意,但我很高兴此行没有白跑。我认真地把两面墙壁上的壁画由上到下逐一拍摄下来,希望日后能做一次这方面的调查研究。




我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所有老壁画全部拍完。不知是累的缘故,还是对寺庙一直以来的神秘感持有敬畏之心,关上庙门的那一刻,我已是大汗淋漓。在庙里,我没有找到具体的建庙时间和庙的名字,关上门时,两扇门的下半部分分别写着“闪霸梁”、“龙王庙”。庙院的那株老树有很多枯枝折断后耷拉在地上,我在荒草丛中发现一口破了的老钟,我没敢拿起来看,只看到钟的一侧铸有时间:乾隆十四年(即,1749年)四月吉日。






此时,已是下午六点,夏日的太阳还剩一节儿。按时间计划,我下了山后再走不远就能到达鱼儿沟的那座寺庙看老壁画了。

山路蜿蜒陡峭,半小时后,我来到鱼儿沟村的那座寺庙门前。庙宇修葺的高大雄伟,可惜庙门紧锁,无法入内。门前有一位大爷在浇菜园子,我跟他说话,他好像听不见,要么不说话,要么答非所问。无奈,我只好离去。




伴随着远山的斜阳,我往回走。走到转角楼村的时候,我看着斜阳还有一点儿,西边小南川的那条沟里我还从未进去过,而就在川南岸的山顶上是一座座高耸的墩台,他们在斜阳下泛着金黄色,很美。我想,何不从另外一个角度去拍拍这些墩台呢?于是,我开车过了河,向小南川的山沟深处驶去。这一去,我的遇险时刻也慢慢开启!


从小南川川口往里走,是一段通村水泥路,虽不算宽,但很好走。我的车速并不快,因为我还得时不时抬头去看看山顶上的长城墩台,试着找合适的角度去拍摄。我想起自己第一次行走这段长城是本着“不走寻常路”的想法,在去往青椿峁山顶那座墩台时,我是沿着悬崖边的巨石爬上去的,而他的内侧就有一条小路上山。巨石突兀、光滑,偶有一些岁月打磨下的小坑,除巨石间的石缝中长了一些杂草外,再没有其他可用来借力的东西,另一侧就是百米深的悬崖。当时的我就是这样艰难地爬上山顶的,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






继续往里走,山谷中已经没有了阳光,斜阳已撤到了半山腰。沟里的路也变成了土路,路况很不好,坑坑洼洼,还有被过往的车辆碾压得很深的车辙印。我的车虽说底盘还算可以,但面对这些足有二十公分深的车辙印,我也只能尽量避开它们,骑在高高凸起的那些坚硬的土梁上慢慢前进,生怕拖了底盘。尽管如此,时不时还会听到车底与土梁摩擦时发出的“噌噌”声。

山沟里有些平缓的地方,当地百姓种了庄稼,因水源充足,庄稼的长势很好,一片绿油油。面对一辆小车的驶入,总会有人抬起头来看看是什么人进这瞎灰渠里来了,也有人以为是谁家的儿子回来了,朝着我喊别人的名字,我笑着大声说“喊错了”。老乡笑了,我也笑了。还有好心的老乡还提醒我,沟里的路不好走,让我慢点开。

车行至开阔地方,我便停下来望山顶那座塌掉一半的包石的墩台。从山沟里望去,很近,却很陡;若从青椿峁关堡处到这座包石墩台,单程就有二里多。不过从低处望高处,视野还是不够广,得找更好的角度才能拍出令自己满意点儿的片子。再往西的那座墩台离山谷更近,仅三五十米,侧光打在墩台上,层次分明,更有几分沧桑之美。想着再往里走走,找一处山坡拍摄,效果应该会更佳。


此时前面出现一条小河,河道并不宽,河水从山沟深处流下来,上游清澈见底,经过我正前方的河面,河水变得很浑浊,也看不清河底到底是什么状况。河水夹杂着泥沙从那块儿巨石下方流去,因此处有一米多高的落差,所以“哗啦啦”的流水声让你有时分辨不出别的声音。

我仔细观察了这段过水路面。从我这边来看,没什么问题,只要河道不是很深,我稳住油门就可以通过;河对岸虽然路看着不太好,岸边还有一块儿大石头挡路,不过只要能过去,我觉得就能避开它,以免发生碰撞;过了河,我可以抓紧时间找个合适的角度去拍山顶的那两座墩台了,因为太阳的光线越来越少了,我得抓紧时间行动。

思量了一会儿,我就开着车慢慢下水,向对岸驶去。只是,车子刚进到水里,就动不了了。我准备倒回来再试一次,可是,有些事情就不给你第二次机会。我的车根本动弹不了。我一边慢慢往起踩油门,一边慢慢左右打着方向盘,看能不能扭动前轮的同时退出来。哎,根本不行。车轮的高速转动带起了河里大量的泥沙飞溅的半个车身都是,右侧大半个挡风玻璃和后视镜都看不见了,摇下车窗,泥浆又给自己溅了一身。多次尝试后,仍然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我有点着急了,这万一一会儿出不来,斜阳下的长城估计是拍不到了,我也有可能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打开车门下车准备找人求救时,才发现河里的水再有两公分就流进车厢里了;车头前端的车牌已经淹到水里,喇叭的声音都变得很小。

我站在一片空地上,能听到山谷中有人说话的声音和机器的轰鸣声,我大声喊了几次“有人吗”、“救命啊”之类的话,没有一点儿回应。于是,我又拿出放在车里的手机准备打电话求救,结果这沟里没信号,手机的电量也仅剩12%,这更让我着急了。我得抓紧时间在手机没电之前找人帮忙。

我高高举起手机,看能不能有点信号让我打个电话,可惜没有。又看到河对岸的那片山坡,估摸着那里应该有信号。过了河,爬到半山坡,才勉强有一格信号,打电话时断时续。我首先想到的是嫁到神树湾村的我那位女同事岳彩利。赶紧拨通她的电话,看她公公这边能不能进来帮忙。过了一会儿,她回过电话来说她公婆不在家,她老公帮我叫了他们村的一位叔叔,让我等等。

我不放心,又给张怀树老师打了电话。张老师正在跟别人吃晚饭,喝了点儿酒,没法开车上来。不过,他说有认识大岔原来学校的一位校长,他应该能帮上忙。我说好,试试吧。

因为是突发事件,所以别人不一定有空。给张老师打完电话,我又给在清水川电厂上班的我的侄儿打了电话,他也不在。他还帮我联系了我的侄女女婿和外甥,都不在附近。这时,我又想到了在清水电厂上班的另外一位朋友刘培耀,他在附近,我让他拿着绳过来帮我拉一下车,他答应了。

斜阳早已看不见踪影,南边山坡上的阳光也走得越来越高,越来越淡,山谷里渐渐变得昏暗起来。这时,我听到一辆摩托车的声音从我来时的路上传来,越来越近,是一辆小型三轮摩托车。这位叔叔就是神树湾村我同事她婆家村的。(后来得知这位叔叔叫李爱平。)

李叔叔看到我的车陷在河里,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我给他递上一支烟,只见他蹲在一块儿石头上边抽烟边问我:

“怎想着开车到这深山沟里来了?”

我苦笑着说:“想从沟里看看山顶的墩台。”

“你没看到进来的一路上那么深的车轮印吗?”

“看到了。我也是慢慢地开进来的。”

“哎呀,小后生,这路你也敢开进来!这过了河再往前走就是阴尔崖村了,现在他们村里正在打混凝土,这些深深的车轮印都是大型搅拌车压的。你听,现在那些机具还动弹着呢。”

“是的。我听到了。所以刚刚车子陷进去的时候,我还想着喊喊,看附近的人能不能过来帮我一把,结果没人回应,然后我才赶紧给我神树湾那位同事打电话求助。”

“哦,这个点儿人家做了一天营生都累的回家了,这儿前后不着村,估计也没人能听到。我也刚地里回来,正吃得口饭呢,接到电话赶紧往进走,因为我知道这里的路况很不好走,都没有小车敢进这后渠来,就怕陷进去,没想到你还敢进来。”

“哎,我这也是不识头当就往进来闯,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出门在外谁也会遇上点儿这这那那的事儿嘛!”

闲聊几句后,我们便准备拉车。李叔叔的绳子只有小拇指那么粗,我还担心这么细的绳子行不行,他说应该没问题。车尾也进到了水里,我只好穿着登山鞋到水里拴绳子,另一头系在李叔叔三轮车的尾部。一切准备就绪,各自上车,他加油往出拉,我加油往出倒。结果他刚起步加油,就连连喊“停”,原来绳子断了。单股不行,双股来,又断了。再来第三次,还是断了。而我的车丝毫未动。


这绳子根本不行,三轮车也给不上劲儿。李叔叔说他去村里找有钢丝绳的那家,他们家还有能装一两吨的大三轮车,那车应该没问题。

李叔叔开着三轮车去找别人了。我也不能坐等救援。反正登山鞋已经进了水,就试着再进河里去看看。我拿了户外兵工铲下到河里,探探车头前面是不是有土梁之类的卡住了。用铁铲一探,不仅河里有高高的土梁,还有许多大小不一的石头,其中一块大石头顶在前面的底盘处,卡死了,前进不了,后退也不行。(2021.6.4 23:56)

我想把车底的土梁挖开,然后把卡住的那块大石头弄出来,可是淤泥刚挖开几铲子,就被上游下来的流水给回填了。兵工铲看着功能挺多,但是铲东西它却不如一张铁锹给力。李叔叔临走时给我留下一张长把铁锹,可是用他的铁锹挖同样挖不走多少淤泥,几次三番,那块石头还是动不了!我也累得够呛!

很快,李叔叔叫来了那辆大三轮车。这位开大三轮车的叔叔(后来得知叫郭明小)车上带着钢丝绳,有小拇指那么粗。都想着这回一定能拉出来,可是试了几次还是不行,钢丝绳也断了两回,我的车依然纹丝未动。

此时已是八点多,天也黑了,开展施救都有点儿不方便。我时不时抬起头看看来时的那条路,盼着清水的那位朋友能赶紧到来,或许他带的那根粗绳能帮助我。可是,开车约半个小时的路程,我却等了很久都没有看到他的踪影。

就在这时,我看到那条路上有一组车灯在坑洼不平的路上照进来,且越来越近。难道是我叫的那位朋友来了吗?

车子一直开到我们跟前才停下。从车上下来两位陌生面孔,一老一少,年长者六十来岁,年少者二十多岁,是父子俩(后来得知叔叔叫王三,小兄弟叫王永飞)。他们下车后就跟我们了解情况。得知我们试了几次都拉不动车子后,这位小兄弟从自己的车里取出一根约五十公分长、小拇指粗的钢筋棍,说把这钢筋棍插在我车尾的拖车环上试试。又试了两三次,开大三轮车那位郭叔叔的钢筋又断了,插在车尾的那根原本直直的钢筋棍也拉变形了,可是车子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此时已是九点过半了,大家都很疲惫。我叫的那位朋友还没有来。


拉了几次无果后,有人说要不今晚就把车搁这儿吧,明天天亮了再来,这钢丝绳老断也很危险。我也知道大家都干了一天活肯定很累,又为一个陌生的我的这么点儿破事儿折腾得大家都不能早早休息,我内心深感愧疚,但心里还是希望大家能再帮我一把,因为我不知道放一晚在这,明天来了车子会变成什么样子,进更多的水,继续被石头刮,或是挡了别人的出路?都说不准。这时,开大三轮车的郭叔叔有点急躁了,他说:“本来干一天活就够累的,现在还没吃饭呢就来帮忙,结果还拉不出来,钢丝绳也断了几次,我得回家了,明天还要下地呢。”他这么一说,那位王叔叔急忙说:“别嘛,大家都过来了,就帮这个娃娃把车拉出来吧,这黑天半夜把他一个人放这儿也不是个事儿。大家再想想办法,我觉得是能弄出来呢。”可郭叔叔还是想走。我也没办法,自己出了事儿,有人能帮忙,已经非常感激了,别人还有别人的事,我能理解,哪怕我今晚在这过夜了,也不能再给大家添麻烦。我主动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给郭叔叔,并说给他添麻烦了,还扯断了他的钢丝绳,实在不好意思。可他说什么也不要。最后,在众人的劝说下,他只收了一百。

善良朴实的老乡总会让我在这陌生的地方感觉到一份温暖。

只见郭叔叔慢慢站起来准备走的时候,又回过头来说了一句:“哎,我家里还有一根粗钢丝绳呢,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要不我回去找找看,有的话拿来再试试。”大家一听他这话,都非常高兴,异口同声说:“那赶好嘛!”没过多久,郭叔叔就开着三轮车取来了他的那根粗钢丝绳。这根钢丝绳真粗,直径足有3公分,很沉。为了确保拉的过程中不脱落,或者把钢筋棍扯出来绷到人身上,我们认真做了安全准备。那位小兄弟直接穿着鞋下到河里,跑到我的车头前面给我推车,其他人各站两边指挥。“一,二,三”,这回,一次就拽出来了!我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下了。大家都很高兴,我也很高兴。

我把车停好,忙着给大家找水喝,递烟抽,感谢他们每一位的帮助。那位小兄弟说:

“你是我姐的同学,我们接到我姐的电话以后,想都没想肯定是这沟里,就赶紧进来了。”

“你姐?”

“是啊,我姐叫王彦萍,是她原来大岔学校的校长给她打的电话,她又给我们打来电话的。难道你不认识我姐吗?”

“哎呀,太感谢你姐姐的帮助了。”(其实说这话的时候,我很不好意思,因为我不认识他姐,他姐却能把我当她的同学,然后叫她的父亲和弟弟来帮忙,真是太感谢了。他一说是大岔的刘校长给他姐打得电话,我就肯定是张老师帮忙给刘校长打了电话。)

下车后我给小兄弟说明了原因,他对我不认识他姐似乎有点小失望,但他还是说:“不管怎,你们都是朋友嘛!”我谢谢他的理解和无私帮助!

我准备给他们每人两百块钱表示感谢,结果被他们拒绝了。让我赶紧走吧。前面开大三轮车的郭叔叔先走了。王叔叔和小兄弟也已经上车准备离开。临走前,王叔叔还特意嘱咐我返回的路同样不好走,让我多加小心。我谢谢他的叮嘱,也劝他们回去的路上慢点开车。李叔叔帮我看着路让我掉头,然后让我跟着他的车走。此时,我看到车内仪表盘上显示的时间是夜里十一点半。

李叔叔把我带出那段颠簸不平的路,一直带到他们家的门口才停下。他留我住下来第二天天亮后再走,担心我夜里一个人不安全,我说不能了,因为我不知道车子到底严重不严重,万一留下来第二天启动不了就更麻烦了。为了不再给他添麻烦,我还是决定离开。李叔叔告诉我,再往前走就全是水泥路了,好走。又给他递烟的同时,我才恍然间想起自己车的后备箱里还有几包烟呢,先前那会儿几位叔叔不要钱,应该给他们每人抽包烟也好啊!只是,当时手忙脚乱真给忘了,实在不好意思!我给了这位叔叔两包烟,对他的热心帮助再次感谢。然后开车离去。

漆黑而又幽暗的山谷里,只有我的车灯照亮着前方的那一段路。手机电量已剩个位数了,我没敢多用,以防急用时打来电话。

开着车继续前行,不过总感觉前方有点昏暗,不够亮。下车查看,才发现车头的右侧车灯已被飞溅起来的泥沙糊住了。我用矿泉水清洗了车灯后,瞬间亮了许多。河水叮咚流淌,草丛中到处都是虫鸣声。山谷幽暗,刚刚经历了这样一件事儿,此刻似乎也不觉得害怕了。我把前后车窗都放下来,任凭这山谷里的风吹进来,让我换换气。我浑身湿透,头和上身是汗臭味儿,下身则全部是自己从傍晚七点一刻到深夜十一点半浸泡在河水中粘在腿上和灌到鞋子里那些污泥和沙子的臭味儿。裤子脏到大腿,紧贴着身体;鞋子里有水也有沙子,穿着特别紧,走几步脚就撑得疼。

沿着山谷里的路一直往出走,车底不知是什么耷拉下来,拖在地上发出“呲楞楞”的声音。我没再理它。

我本不爱走夜路,因为眼睛不好使。府准公路上大车很多,被大车的强光灯一照,我更看不清路况。再三考虑要不要在清水镇东岸的那家酒店住一晚再回,又担心第二天车子彻底打不着后还得麻烦别人。算了,还是回吧,只要车能走,我就把它开回去!从凤凰塔再往南,经石榴峁村那段新路过黄甫川大桥,经玄梁塔、贾家湾两村到墙头,顺着沿黄路回县城。

沿黄路上车很少,我可以放心去开。

本是炎热的夏天,应该吹吹这夏日夜间凉爽的风,但因自己在水中浸泡了四个多小时,觉得这钻进车里的风并不友善,时不时还让我打几个冷颤,我不得不关上所有车窗,开启暖风来保暖。晋陕两地沿黄线上灯火通明,灯光倒映在平静的黄河水面上,给人一份宁静,一种遐想……(2021.6.6 23:53)

我想起了今天所经历的事情,有收获,也有损失,但损失更大。这样的损失对于我一个力量单薄的人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窑洞文化,寺庙文化,长城文化,那么多人喜欢,执着,我仅仅是一个爱好者、记录者,明明知道凭个人力量去完成一些事情是很困难的,自己的人力、物力和财力都十分有限,却为什么还要一次次头顶烈日、脚踩积雪穿行于那些无人问津的窑洞、破烂不堪的寺庙、摇摇欲坠的长城?一次次质问自己:你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是有价值的,有意义的,认为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以后别人会认可你的所作所为,也有可能给予你一定的回报。可是眼下呢?上有老,下有小,只靠那点死工资来养活着一家人,经常过着近乎“月光族”的日子,怎么够啊?!一个人经常出来还让家里人提心吊胆,怎么能让家人放心,怎么给家人改善生活,带来幸福?自个儿受罪也罢了,还贴上钱,还被人嘲笑、不理解,何苦呢?就不能干点儿别的事儿吗?真把自个儿当个文化人了,还是怎么着?……

此时,车里的音乐正好唱着成龙的那首《壮志在我胸》:

“拍拍身上的灰尘,振作疲惫的精神,远方也许尽是坎坷路,也许要孤孤单单走一程,早就习惯一个人,少人关心少人问,就算无人为我付青春,至少我还保有一份真……莫笑我是多情种,莫以成败论英雄,人的遭遇本不同,但有豪情壮志在我胸……”

听着音乐,想到自己这些年经历的种种,那些委屈、心酸、不被人理解的心情瞬间涌上心头,眼泪夺眶而出。泪水模糊了双眼,我不得不把车停靠在路边,把音乐再调高,任自己的情绪在这漆黑的夜里发泄,任自己的眼泪在这豪情壮志的歌声中流淌。

前方的路依旧一片黑暗,黎明的到来离我还很远很远,我只能借一点微弱的光不断向前,再向前。人生的道路长长短短,挫折和失败更是在所难免。但我觉得:只要路走对了,并值得你为此付出大把的精力,就应有时不我待的紧迫感、茹痛含辛的思想准备和披荆斩棘的勇气,或许只有抱着这样的心态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业,才能苦中作乐,不断前进。即使最后失败了,也虽败犹荣。

我为什么如此这般?大概也就只缘一份热爱吧!我再找不出其他理由。

安慰安慰自己,平缓一下心情,振作起来,继续前进吧!一路上我把《壮志在我胸》这首歌循环播放。

行至海则庙附近走了一段上坡路,却看不到黄河岸边的灯光了。不对,肯定走错路了。折返后又找到那条沿黄公路才顺利回到县城。

因为回来得太晚,浑身又脏又臭,一副狼狈的样子,所以不想惊扰家人。找了一家酒店停好车,已是凌晨一点半。这是我这些年来走农村、爬长城回来最晚的一次。不过,能安全回来,已经谢天谢地了!


裤子和鞋子里装满了泥沙,还想着直接用喷头冲洗,可泥沙太多,担心给人家堵了排水孔,只好将它们先清理到垃圾桶里后再洗干净。之后,自己又冲了个澡。躺在床上已是凌晨三点多。

第二天中午时分,我离开酒店。走出大门,又见蔚蓝的天空和暴晒的阳光,仿佛昨天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当我看到自己停在院子里的车的模样,真是好心疼。虽说它是一辆非常普通的车,但它带给我许多的方便与快乐。要不是昨日车子受损,今天我依然会让它陪我去走长城。


哎,计划赶不上变化!走吧,赶紧把它送去“医院”接受治疗吧!

平记于府州出租屋内

2021年6月4日至8日 午夜

特别感谢:岳彩利、王虎城夫妇,小三轮车李爱平叔叔,大三轮车郭明小叔叔,张怀树老师,刘钟校长,王三叔叔、王彦萍大姐及王永飞兄弟。

(以下图片请横着欣赏)



↑木瓜镇南畔村



↑清水镇青椿峁村关堡和东侧长城墙体



↑青椿峁东侧陡坡石砌长城墙体




↑哈镇神树湾村



↑小南川及南侧山顶长城墩台

(来源:平实无华 打心锤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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