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陈出新:哈镇是一个历史悠久,文化厚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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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21/7/7 11:2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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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谷哈镇,发迹于清朝康熙36年的“开垦令”,闻名全国乃至世界却是始于二战,马占山将军驻守哈镇八年,屏障西北“不使胡马度阴山”。不过,哈镇自由“哈拉寨”演变而来。我认为,所谓“寨”即宋代所设,因为,哈镇以宋规制,它正好处在丰州、府州的南北接合点。宋朝在此设寨是再自然不过的考量,由此可见,哈镇的历史更加深远。如果再往上探究,那就十分古老地可以,哈镇于战国属赵,秦汉时直辖于“西河郡”。现在位于古城乡的“古城遗址”在其东,赵五家湾的“古城梁遗址”位其西,内蒙纳林镇的“旧城遗址”正其北。所有这些城址遗迹其最晚年代均为2000年前的汉朝,说明身处腹地的哈镇从来是中原政权的实边重陲,缨簪礼乐早有熏郁。


哈镇位于清水川中上游东岸,紧贴内蒙界地。历史上的哈镇制约于清水内地文化,故而现存“龙王庙”的壁画“碑记”中,有“清水口子”的表述。“清水口子”即现在“转角楼”墩台,归清水营管辖。哈镇“月儿沟”之“龙王庙碑记”曰:“鱼而”沟,地方史学者康文慧君认为,叫“鱼而”沟可能与当地流传的一则故事有关。我说“既然有鱼,为何不用‘鱼饵’替代?”说不定此地为清静月亮,古人称其为“月儿沟”最为合适。“月儿沟”的文化闻名,端直来源于“龙王庙”壁画的古旧,以此推测,哈拉寨以镇守为主,“月儿沟”则是人居和睦敬神乐业。昨日与文慧一起观览“龙王庙”,甫一见壁画便惊动我神经,这不是敦煌壁画的翻版吗?再一审视那流畅的线条,幡挑的气派,色彩的夸张,人物的整庄大气清晰度以及中原早期人们对佛教的崇敬与肃穆,尤其是“堆叠法”运用的娴熟完美,简直能呼出人审美欲望之极力,让我不由怀念起清水“萨寺庙”正殿的壁画的旧忆与惋惜。清水“萨寺庙”是陕北地区唐代建筑唯一遗存,那壁画无论色泽、形象与法度森严的古制、立体效果,均令我想起顾恺之画风的俊郎舒畅,形容执笔的大气磅礴。“萨寺庙”壁画毁于一班不懂文物的旧庙维修者,好在今天得遇月儿沟“龙王庙”壁画,千载遗憾方得慰藉,庆甚!

哈镇历史源远流长,地理位置独特清迈。但是,随着大唐的式微,北方游牧民族的轮番崛起,突厥、契丹、党项、金、蒙古、满清,哈镇也渐次脱离汉族的视线,蒙古人于是将自己的文化向南推行,石窑沟的“石窟召”庙便是典型一例。“石窟召”庙供奉藏传佛教中的黄教创始人——宗咯巴(1357—1419)宗主,唯一显著处是它的建造风格仍以佛教初始的凿洞供养制,而不是依照藏式建筑模型,高墙壁立,悬窗拒户,具有明显羌族碉楼的特色。不过,石窑沟“石窟召”庙之所以凿窟悬空于半崖,防御功能的考量是主要的。刻铭于面壁的佛偈“阿弥陀佛”纯一色为梵、藏、蒙文,其拒绝汉语的掺杂是十分坚定与清楚。一切似乎在昭示至“禁留地”开放以前,哈镇地方的文化已经为异族所引领,田畴米香,书礼祝祷早被奶茶粪烟,纵马扬鞭代替,人口也稀少到兔走公行,草随风长地零落。

一切源于游牧出身的皇帝康熙的一纸御令,即康熙36年(公元1697年),康熙皇帝在征讨葛尔丹叛乱得胜后,经过久封的“界地”时,看到荒草拥塞的大面积土地闲置,再加葛尔丹外服心不服地徵戒,必须引汉民进入蒙地融和以防单一种族随时涌现的独立意识。恰在这时,内地边民因地瘠少雨,谋生不得展其力产生大量剩余,因而就有伊盟盟长松拉普奏请朝廷,“乞发边内汉人,与蒙古人一同耕种黑界地”。与此同时榆林道官员佟沛年也提出“以榆、神、府、怀以边墙外地土饶广,可令百姓开垦耕种,以补内地之不足”。清政府最终决定,“有百姓愿出口种田,准其出口种田,勿令争斗”。自此,地处边界与内蒙仅一沟之隔的哈拉寨,便成内地边客的歇站地,蒙汉贸易的桥头堡。内地商人以营造生活日用品见长,毡匠、毯匠供蒙人的毡帽,毡鞋与驻帐包里的毛毡织毯铺垫;皮匠专门定制皮衣皮裤,骡马牲口的车套绳线络辔笼头拴桥。炒米铺主供蒙人的马奶泡熟食,为的是骑行携带便捷;油坊负责加工产自蒙地的胡麻榨油,缸房则是酿造上佳白酒,为豪气十足的蒙古人壮胆助兴。故而,弹丸之地的哈拉寨一夜鹊起为名闻四海的商旅大埠,边贸重镇,生意远及西北新疆,外蒙恰克图,直至俄罗斯的莫斯科。那时形容哈拉寨的隆盛,流传口头有“七十二道油梁杠上杠,一年四季响三响”,“声闻胡地三千里,鸣冠秦晋十六州”。据当地百姓传说,哈拉寨最盛时期有商铺店设100多家,人口达到200多户计算。


可以想见,二百多年前的哈拉寨亦如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广州深圳,各路人马,各色人种在此淘金,闯江湖、搏码头,为发财翻动脑汁,为生存各显其能。进入民国,由于毗邻准格尔旗出了一个“东府协领”的地方强势人物叫那森***,哈拉寨的商业地位瞬息发生了动摇,几度到了又归式微的地步。那森***属于清末民初豪强崛起一类的能人加地痞,此人心狠手辣,善于钻营,识字不多却将四方豪杰包括朝野上下官员大吏笼络于股掌,以此作威作福称霸一方,连同时杰如府谷甄树勋,榆林井岳秀,山西阎锡山都与其为拜把子弟兄。那森***在打跑晋陕征稽队后,先占准格尔地的鸦片种植、收购为己有,接着就在沙圪堵修建贸易集市,然后四出动员河曲,麻镇,古城、哈镇的商户,去准旗做买卖,三年免租免税,并且答应,如果地面有失盗发生,所有损失一律论质赔偿。晋陕经那森***这么赖性地釜底抽薪,转瞬间,繁荣了近二百年的边贸生意一下沦为破产落寞地境地,商人们纷纷析资贱卖资产,趋之若鹜转战于更近的商品集散地,既省成本又省周折,何乐而不为?依托“地利天时”的便捷,从来名不见经传的沙圪堵,一下成为方圆几百近千公里的名都大埠,强人地痞那森***也因此被尊为“那公”,还不时有朝廷的嘉奖御旨送到。

哈镇的再次辉煌是在那森***1932年春暴毙之后,紧接着抗日军兴,马占山将军驻扎哈镇八年。近十万大军依托哈镇(此时已设凤凰镇,故名),后勤给养,工厂遍布。这时的哈镇人口一下增加到上千户,1938年5月底,随着美国记者卡尔逊的专程到访,哈镇一下成为中国战场抗日中坚的铜墙铁壁,西北屏障的大后防。全世界反法西斯战线的正义民人都知道,中国有一个哈镇,由铁将军把守的黄河西北的府谷重镇。那时的祖国到处残垣断壁,生灵涂炭,唯独哈镇医院、学校齐备,军工厂、育婴堂一应俱全。同时,马占山将军一方面起建“英烈祠”以安赴义之英灵,另外不忘农业河堤工程之修筑,还主修文教之盛事——《府谷县志》的完善。此种且战且建的文武结合,恐怕在世界战争史上也属鲜见地个例独珍。


哈镇,在偏远狭小中创造了一个历史奇迹,为自己赢得了无与伦比的金声美誉。

2021年6月26日(农历五月十七),我随府谷县作协来到哈镇。听热心于宗教的班来玺先生倡导,此行主要探究哈镇美食,宣传地方特色文化。对此,我曾有一个简短发言。我认为,哈镇由来属于游牧与农耕结合的先锋前站,历代聚集此地的不是有一技之长,便是惯久精通冒险地游侠逐利之徒。故而,这里的居户组合五湖四海者占优,其民人姓氏的复杂让我这个距离哈镇仅五十华里的清水人,也感觉出不免惊诧的怪异。如哈镇人中有楼姓、石姓、康姓、班姓、惠姓、至于赵、郭、王、张、吴、韩、陈、徐、胡、杨等普通大姓就难以记数。更有许多连《百家姓》中都很少碰面的字,在哈镇就能遇到,比如:越、邬、栗、菅、吉、革、尚、潘诸姓。说明哈镇人口组成的复杂是由历史的积淀,人员流动的波及范围之广几乎牵扯到中华民族的各个层面与种姓。事实也是,要说哈镇饮食有什么特别之处,荟萃之精华,概括之全面,“走西口”之风味,蒙汉融汇之创见就是其显而易见之呈现。

中国人向来以“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认尊,其实,此共识充分证明人类生长规律中,真正顽固的地方在人身最柔弱的部位——肠胃造成。人可以适应地理地形的苛刻,唯独口味这一关难以逾越,纵使山珍海味包围,也隔不断家乡粗茶淡饭的思念。这也就是二三十年代许多知识分子早年出国,晚近又纷纷归来的根本所在。正如作家老舍所言:“西方啥都好,就是那口饭无法下咽。”久居府谷的人们谁都知道,清水川、黄甫川连带墙头,炕头蹲放浆米罐是为人立户的必须摆设,而且,出门在外认老乡,首先会问“你家吃酸粥了不?”,如果说“吃”,肯定是上八乡人士,如果“不吃”,保准为西面南乡者,不是一路道来的。不过,即就是同饮清水川的水,哈镇人因为是四面八方的渊源,吃酸粥,喝酸米汤的永远是来自河曲、五寨、岢岚一带的晋西北。而不吃酸饭,仍以稀粥、馒头加咸菜为正宗,坚持不懈祖辈一致,不用打听即知来自华北、东北的广大中原地区。


哈镇人的饮食混杂了全国各地的成分,地域的,民族的,兼容并蓄,五花八门,经济实惠,可口入味。至于烹调技艺无非煎、炸、油调、蒸、煮、焖、烩、炖,现下流行的炒功菜,不仅哈镇人不精,即就是府谷全境也不是十分善长。关键是当地气候寒冷,吃饭以容和汤水为主,肉食嚼咬为尚。府谷人一见关中满桌子花红柳绿的菜蝶子,光听炒燣锅响,不闻香烂味窜的肉糜,心里早已泛起骂人的恶厌。花样不少,尽是些猪食羊啃的地产货,招待人都耍滑头,倒是吃个锤子的“饭请”!

哈镇的招牌菜当属“沙锅子”,即将猪骨头肉剁成块状,先在炒锅中结合葱蒜生姜大料花椒,酱醋猛火炒燷,逼出腥味后,再加入切块山药与盐继续燣炒。等到熟烂程度过半,连肉带土豆倒入罐状的沙锅,添水加盐加香料,放在炉灶温火慢炖带烩。半个小时的熬煎,肉酥土豆烂,揭盖上桌,烹香四溢。肉松除腻,软嫩弹牙。土豆汤汁浸饱,素心吐芳,舌润唇滑,味勾魂魄。“沙锅子”作为待客主菜,既显尊贵,也可佐酒。尤其那朱红正经的色重,最让人垂涎。酒足肉瘾过,一碗黄米捞酸饭,上浇汤浓味重的肉汁盖而食之,情暧意香,舒心甜眉,人间美事至此,谁还想起龙胆熊掌的贪饕与我有何关沾?


“沙锅子”论色味、品相与实惠是典型边陲之地民人的饮食杰作,它启示于内蒙汉族的“猪肉勾鸡”,只是在烹饪与炊具方面实行了创造性的改革,将锅烩变作罐炖,干焖改为汤攻。具体操作是取传统美食中的炒、煎、炸、燣、烩、炖、焖为一体,合罐而为之。简便不简单,省时不省功,所以才有这可心入味又大气长光的隆重体面的佳肴美品。

哈镇地处乡野,其吃食看似平铺直叙,讲究实惠的可口。其实,所有这些并不影响哈镇饮食的上档次,拼品牌。比如“拔丝山药”、“糖会瓜精”、“冰糖冻梨”,三样美食均离不开糖的参与,只是前二样用红糖,冻梨用冰糖。可不敢小瞧这些土豆、南瓜和梨儿加红白糖做成的经典美味,它们的身价是正宗皇家御厨的拿手绝活。传说当年老佛爷慈禧心情一好,传饭太监必将这几道看家菜呈上,以博龙心一悦。府谷人宴请,“拔丝山药”是首选,若遇老人、小孩、女子和众,“糖会瓜精”、“冰糖冻梨”上桌,只听名堂就惹老幼男女倾心,甜浅清淡,美颜悦色,丝丝绵绵,缠缠绕绕就图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会心蜜意,恨爱徘徊。


哈镇人的宴席上还有一道菜让人记忆犹深,口味十足,就是“红腌菜拌汤就酸捞饭”。这是一味“走西口”路上的活命饭,提起它的辛酸足以够成一部逃荒史,一掬流浪泪。但是,它能活命,正如我在《山榆笔记——长城内外是我家》所述:“‘拌汤’源于山西饿民‘走西口’。风沙荒野,前不见店,后不近村,只要找着点滴浅水,拾点柴禾,架起锅,水开,把不多的面圪垯倒入。熟后,掏半把干瘪红腌菜一撒一拌,有面有菜有汤有咸,还热乎乎,一顿饭就解决了,再饿,啃几口干粮。”

“拌汤”诞生伴随着“走西口”的艰辛。现在哈镇、府谷一带做“拌汤”可不是为体验苦涩,而是精心准备下的慢工细活:先切土豆丁丁在爆滚水中煮,再把刚捞出的饭粒,舀一勺进豆面盆,这样来回簸动,让热饭粘着面粉,越滚越大如黄豆粒,然后,倒入锅中,加点切短的黄花,快熟时,再打一个鸡蛋。随即取一个炼油的铁勺,挖一小匙猪油,在炉口熔化。放六、七朵当地产的野泽蒙进去,等野葱味爆出,连油带勺插入拌汤锅里,上下搅拌几回。再拿半把红腌菜一撒,再一搅拌。这时,单看锅里拌汤表面,黄的花,白的蛋丝,红的菜,热气上泛。不用说,油香夾着野葱的干刺味,特别绞动肠胃。喝到嘴里,豆面的苦腥淡了,反倒滚圆豆般的面粒,润滑顺喉,吸溜打滚,口感特别地爽快,浑身舒展通泰如发,满心适意忘念谋归。至于酸捞饭,写的也多就免除啰嗦,意犹未尽者可以放大想象,品尝那种酸甜淡雅的清芳是一种什么样地神仙滋味。

哈镇的饮食菜肴充满着哈镇边界民族交融与移民史的特质,油茶泡炒米,吃的是游牧草原的浪漫,糕阔掠子烙烙饼,似乎又是西北少数民族风味。反正,作为游走边镇,什么对味好吃就做什么吃吃,能高就低,灵活变通,和睦相处是我们府谷人的能耐,也是我们谋求世界的通道。

总之,生存是道,快乐是本,吃喝至尚,自在万岁。



【2021年6月29日府谷寓次】


作者简介 


陈出新,府谷清水人。1982年7月毕业于陕师大中文系。先后执教“榆林学院”“渭南师院”。作品发表于报章、杂志百余篇,内容多为文学类,文化类以及文学评论,方言研究,历史、考古、文明史等。

( 来源:府谷文化 陈出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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