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西口路上的府谷人和二人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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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3/7/11 9:4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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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谭玉山




西口路上的敖包




包头老街走西口雕塑




柴根老人接受采访




采访王凤英女士




王美荣、温永开演唱挂红灯




坝梁村徐占荣




刘美兰、魏巍演唱走西口

有些文化是走出来的,

白马驮经,走出了中国的佛教文化;

张骞凿空,走出了中国的丝路文化;

徐霞客独行,走出了中国的山水文化;

走西口、下南洋和闯关东,是中国极为重要的三大人口迁徙活动,同时也是中国三大文化交流路线。府谷作为走西口的重要地区之一,挖掘、整理西口文化十分重要。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听长辈经常讲述走西口的故事,长大了更是如此,究其原因,是府谷几乎家家都有走西口的亲人,人人都有挥之不去的西口梦。我的父亲是在上世纪四十年代走西口到了包头,后来父母亲都在包头市农机厂工作,直至1962年因下放干部才举家返回府谷,现在包头和内蒙各地还有许多本家和亲戚。正是由于这种流淌在血液中的西口情结,使我经常思索必须亲自走一遍西口路,认真体味祖辈们在这条路上的悲欢离合,寻找那渐已褪色的西口记忆。

今年5月,一次和朋友聊天,谈到“二人台是走西口走出来的”的话题,把走西口和二人台联系在了一起,多好的结合点,于是我立刻决定以“西口路上的府谷二人台”为主题,搜集、整理散落在西口路上的二人台资料,认认真真走一遍西口路,实实在在作一篇大文章。当晚,我便写下了此次采风活动的总体方案,是夜无眠。第二天,我向辛耀峰县长、杨艾霞常委、雷晴初副县长作了汇报,我的想法和方案得到了领导们的肯定和支持,大喜。接下来,我便召集有关人员,认真安排走西口的各项工作,准备出发......

走西口前的府谷人

出发之前,我反复查阅了有关资料,探究走西口前的府谷人的生存生活状况,他们从哪里来?又为何走向远方?渐渐有了答案:

府谷是中华民族黄河流域文明的发源地之一,早在新石器时期,就有先民在此繁衍生息。西汉时,置富昌县,后唐天佑七年(910)置府谷县,因地处边陲,汉、匈奴、羌、鲜卑、蒙古等各民族均在此生活过。由于山大沟深、土地贫瘠,加之灾荒战乱不断,在清代以前,府谷人口稀少。北宋崇宁年间(1102-1106),全县有1242户,3185人。1269年蒙古人攻陷府谷(时称永宁府)后,府州惨遭屠城,城内居民几乎杀绝,直至明初100多年间,府谷荒无人烟,时至今日,在府谷的老年人中仍有“永宁府,死得苦”的说法,永宁府主要位于今府谷县城杨瓦至西梁的山梁上。明天顺年间(1457-1464),府谷全县仅有440户,4708人,直到明弘治年间(1468-1505),府谷人口才突破万人。府谷现在的居民,绝大多数是明清时期的移民。明朝建立后,为了恢复和发展生产,巩固疆域,实行“移民实边政策”,在山西洪洞县广济寺设移民局,从河北、河南、山东、安徽等人口稠密地区集中迁转移民,编排队伍,发放川资凭照,迁往晋西北、陕北等地。广济寺西有株大槐树,我于2012年4月到洪洞县考证府谷人口迁徙时,老树已死,新树勃发,大槐树为成千上万人家迁出时会集之所,所以府谷城乡到处流传着“问我祖先何处来?山西洪洞大槐树”的说法。明崇祯元年(1608)11月,府谷黄甫人王嘉胤揭竿而起,点燃了推翻明王朝的熊熊大火,清顺治五年(1648),神木人高有才“反清复明”,占据府州,两次起义虽然使府谷名扬天下,但亦遭到明、清朝廷军队的残酷围剿,全县土地荒芜,人口大减。清康熙三十六年(1697)农历二月辛亥日(三十日),康熙帝在行兵宁夏征剿噶尔丹时,从山西保德乘船渡黄河到达府谷,三月初一、初二驻跸府谷,初三抵孤山堡,初四经镇羌堡、边家水口出府谷境抵神木永兴堡。康熙帝此次实地巡边,看到土地荒芜,百姓生计十分艰难,下诏开放禁留地(黑界地),奖励垦荒,此次“开边”使府谷农业生产迅速得到恢复发展,各地移民纷纷涌向府谷,府谷人口不断增加,至清乾隆四十年(1775),府谷人口已增至15984户,71283人。至清道光十九年(1839),府谷人口增至26234户,204357人,此为府谷历史上第一个人口高峰。

明清两朝都十分重视和加强对人口的管理和控制,实行里甲制和关津制。里甲制也称都甲制,县下设都(里),都(里)下设甲,都(里)甲内百姓都要互相知保,不得隐藏户口,不得任意流迁。同时通过关津制在县内交通要道设立巡检,盘查行人,凡无路引者不得放行。清朝建立后,为了防止蒙汉联合反清,实行更为严格的人口管控政策。康熙元年前,府谷有六都(里):大堡都、太平都、合河都、辑和都、丰衍都、宁镇都,后减丰衍、宁镇二都。康熙帝开放“禁留地”后,府谷出现第一次走西口的高潮,但从1697年至1900年的200多年时间里,府谷人走西口的范围基本没有突破明长城以北50-60华里之内的范围。光绪二十六年(1900),八国联军入侵北京,西方列强强迫清廷付给各国赔款白银共计四亿五千万两,史称庚子赔款。为了支付赔款,清廷于光绪三十二年(1906)接受山西巡抚岑春煊开垦荒地筹款的建议,彻底放垦,此时内蒙河套地区的水利灌溉设施已初具规模,成为千里沃野,急需大量有耕作经验的劳动力,府谷人口早已超20万,贫瘠的土地已无法承载如此大的人口压力,加之不断的自然灾害,于是便出现了府谷人大规模的走西口高潮,大批府谷人进入鄂尔多斯、包头、河套、呼和浩特等地区。到了1949年,府谷人口因大量走西口下降为22814户,98465人。从府谷人口的变化中不难看出,现在内蒙各地的府谷人绝大多数都是这一时期(1906-1949年)走西口而出去的,内蒙许多村的地名,都是以府谷这一时期最早住户的姓名而命名的,如“王在阳圪蛋”、“马二圪梁”、“牛四拉圪堵”等,据不完全统计,现在定居在内蒙的府谷人有三、四十万之多,远远超过府谷现在的总人口24.2万。

府谷现在各族家谱中都有明确记载,他们的祖先大多从山西等地迁徙而来。许多外地人对府谷的评价,这里不像陕北,更似内蒙,几乎是山西。府谷人唱得是晋剧,喝得是老陈醋,风俗习惯及语言与山西几乎相同,府谷人讲不了陕北话,打不了陕北腰鼓,跳不了陕北大秧歌,就连老农头上扎的白羊肚手巾也是山西大寨陈永贵式的扎法那样,前边包头结朝后,不像延安、绥米一带的扎法,府谷人实际上是生活在陕北这块土地上的外地人,是一个迁徙而来的人群。加之府谷地处秦晋蒙接壤区,县城刘家川又是黄河中游重要的河运码头,由于受晋商文化的影响,经商成为府谷人特有的天赋。我在2011年和《人民日报》社评论部卢新宁主任聊天时讲到,“府谷人特别会经商,因为都是移民,府谷人不排外,能包容,三个府谷人就能办一个企业,是陕西的犹太人,外界普遍以为府谷是因煤暴富,实际上是错误的”。明清时府州城、金黄甫和银麻镇商贾云集,十分繁华,驰名晋陕蒙;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府谷建材、化工、造船、冶金、机械等各类企业名冠陕西,为“陕北第一工业县”;改革开放初期,“18条好汉闹富昌”,府谷乡镇企业异军突出,在陕西独占鳌头,当时的榆林地委、行署选拔经济管理干部绝大多数都从府谷选拔;上世纪八十年代末,随着神府煤田的开发,由于特有的经商睿智,府谷的企业家购买了境内绝大多数煤矿,迅速完成了资本原始积累。之后,府谷的企业家又四处出击,外引内联,组建集团公司,建立起煤炭、化工、冶金、电力、建材等门类齐全的工业体系,民营经济发展为全县的主体经济,从而使府谷成为陕西省十强县之首和全国百强县。从全国各地来,又走向全国各地,在行走中寻找商机,把握商机,近年来,府谷企业家又开始资本扩张,纷纷到内蒙、宁夏、新疆等地投资兴业,精明的府谷人,正在走出新的辉煌。

人口的迁徙必然会带来文化的交融。府谷艺人在走西口的过程中,学习吸收了蒙古族漫翰调、四胡等音乐元素,结合山西晋剧、民歌和陕北民歌、社火、山曲、宗教音乐等艺术,将过去的“打玩艺儿”发展成为二人台,走西口走出了二人台,二人台是晋陕蒙文化交融的产物。为了寻找西口路上的府谷二人台,让我们沿着先辈们走过的路,出发......

大摇大摆的府谷人

6月3日,天高云淡,2013“西口路上的府谷二人台”采风团从府谷县城出发,首先在府州城采访了府谷“谷歌”《摇三摆》的原创者——90岁高龄的柴根老人。老人从20岁起便赶车多次往返于西口路上,当他看到口外年轻漂亮女孩走路摇摇摆摆,十分好看,即兴创作了《摇三摆》:“大摇大摆你大路上来,你把你那小白脸脸掉过来;你叫我掉过来我给你掉过来,有什么灰心思你说出来......”。2011年4月,在西安召开的“府谷精神研讨会”上,环渤海集团董事长郑介甫(府谷清水人)讲到:“一首摇三摆,道出了府谷人大大咧咧、乐观自信、闯荡四方、热情豪放的性格,我们要从《摇三摆》中提炼府谷精神”。从府州城出发后,我们经沙焉、石庙焉、高梁村、尖堡则、赵寨、黄甫、清水、麻镇、古城、沙圪堵、纳林、秦家塔、任三窑子、叮铃沙坡、乌兰沟、坝梁、马场壕、红召、朗素营子、三眼井、王连成塔、沙蒿塔、水泉湾、新民堡、树林召,到达包头,又经土右旗、土左旗,到达呼和浩特市。这是一条极为艰辛的道路,到处是深沟大山和沙漠草地,采风团全体成员走旧路、宿荒野、沐风雨,真正体味到了府谷先辈们走西口的种种艰辛:“小川河,耍一水,拔断儿根;翻坝梁,刮怪风,两眼难睁。回头看:扔妻子,撇父母,实实惨心!此一去:东三天,西两天,无处安身;饥一顿,饱一顿,饮食不均;住沙滩,睡冷地,脱鞋当枕;铺竹芨,盖星星,难耐天明;上杭盖,掏根子,自打墓坑;下石河,拉大船,驼背弯身;进河套,挖大渠,自带囚墩;上后山,拔麦子,两手流脓;走后营,拉骆驼,自问充军;大青山,背大炭,压断背筋;高塔梁,放冬羊,冷寒受冻;遇传人(瘟疫),遭瘟病,九死一生;沙蒿塔,碰土匪,几乎送命......”,这是旧时府谷人走西口流传下的歌谣,也是采风团每个人每天认真体味的歌谣,从这首歌谣里,我们可以看出尽管走西口如此艰辛,但仍压不垮大大咧咧、乐观自信的府谷人,正是由于这种“大摇大摆”的性格,府谷人能在口外娶上了无数小白脸脸的俊女子,生儿育女,遍布内蒙各地......。

在府谷城乡,现在仍有许多清代民居,工艺精湛,规模宏大,具有极高的文物价值,如黄甫李家大院、魏家大院、孙家大院、麻镇耕读居、墙头楼院、海则庙磁窑沟张氏庄园等,这些民居都是府谷过去走西口的人们致富后返回家乡修建的,每当我到这些地方采访拍照,仿佛又看到了那些从口外大摇大摆回来的前辈们起房盖舍、呼朋邀戚的喜悦,这是一种光宗耀祖的喜悦,一种历经种种磨难后成功的喜悦。而磁窑沟张氏庄园砖雕门额“南基”、“北业”则充分体现了他们喜悦背后创业成功的原因和动力,即府谷老家永远是他们事业的基础,北方口外是他们致富兴业的宝地。直至今日,他们的后代仍保留了在口外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甚至连谈对象也大声说笑的习惯,黄河岸边的府谷县,确实是个不拘束人的好地方!

唱二人台的府谷人

此次采风活动的一个重要主题就是考察研究府谷二人台在内蒙的传承发展情况,围绕这一主题,我们重点采访了一些西口路上的二人台艺人和艺术家,进行文化交流活动,为府谷二人台艺术的发展把脉取经,所到之处,收获颇丰。在府州城,我们采访了二人台老艺人柴根;在赵寨村,采访了国家非物质文化二人台传承人淡文珍;在清水和麻镇,采访了赵凤娥、刘志开、李美仁、陈改清、王翻厚、邬牛、邬班山、谭五女、刘英、张混田、杨世华、李水仙等;在沙圪堵,采访韩娥女、王凤英;在纳林,采访了二人台班主杨兴业;沿线还采访了魏尚礼、徐占荣、李连兵、刘玉寇等府谷籍二人台艺人。一路上,我们听了不同版本的《走西口》、《打金线》和《五哥放羊》,可以说是超越时空的二人台大集萃,采风团所有成员无不震撼。在包头漫翰剧院和呼和浩特市民间歌舞团,我们召开了座谈会并采访了丁喜才的学生牛根顺,1953年和丁喜财同台献艺的杜翠仙,与宁简山,田生明、翟得胜、李鸿斌、任继中、张建新、张虎、段八旺、王美荣、魏巍、周立军等二人台艺术家们进行了广泛交流,搜集到了大量详实的府谷二人台资料,逐渐梳理出了府谷二人台产生、发展、传播的艺术轨迹,为我们下一步挖掘、整理、弘扬府谷二人台艺术明确了方向......

“二人台歌唱声伴着我长大......”这是我在2009年写的歌曲《府谷,我可爱的家乡》的一句歌词,通过这次走西口,我才真正体味到二人台是府谷的文化符号和艺术血液,二人台是府谷人的魂。府谷一代又一代艺人通过走西口,将“打玩艺儿”发展成为二人台,并因二人台的发展产生了丁喜才、周治家(艺名拉塌地)、张埃兵(艺名吹塌天)等艺术大师,他们把二人台艺术带向了全国并推向了世界,为中国民族音乐的发展做出了贡献。正如被称为西北笑星的二人台表演艺术家张虎(祖籍府谷墙头尧峁)所说:“我爷爷拿着一杆梅走西口走到内蒙,我的二人台艺术和府谷一脉相承,府谷人走西口的路就是二人台在内蒙传播、发展的路”。任何艺术都必须创新和发展,二人台发展到现在,我认为我们完全没必要老是在河北、山西、陕西、内蒙“谁家的二人台最正宗?哪里是二人台的发源地?”等问题上争来争去,就像许多地方都在争走西口一样无聊,而是各地的艺术家们要携起手来,通过经常不断的艺术交流,共同推动二人台的发展,用内蒙戏剧家协会副主席、呼和浩特二人台研究会会长段八旺先生的话来说:“再不要说谁家的二人台正宗,天下的二人台都姓‘二’,只要姓‘二’,就是一家人”。是的,二人台艺术要有一种海纳百川的气度方可傲视群雄,无敌于天下,我觉得这是我们这次重走西口路的最大收获。搞文化工作要有一种持之以恒的精神,从2008年府谷二人台申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成功以来,我们通过成立“二人台艺术团”、参加全国比赛、出国演出、编纂二人台专著等大量艰苦细致的工作,终于使府谷二人台成为一张充满魅力的地方文化名片,今后,我们要继续认认真真地传承、发展二人台,让府谷二人台唱的更加精彩!

头顶烈日,跋山涉水,一路走来,虽然艰辛,但我们很快乐。今年9月,我们还将沿着鄂尔多斯、乌拉特前旗、五原、临河、乌海另一条重要的府谷人走西口路线继续进行文化交流采风活动,搜集整理广袤的河套平原、大青山和乌拉山南北府谷人走西口的故事,聆听他们咏唱的二人台,精心打造一条府谷文化的丝绸之路......
Happy EveryDa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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