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先的故乡
——记石峁遗址、寨山石城遗址
2018 年春夏之交，我和刚动身的夏天
一头扑在你们怀里
在你们老成遗址的土地上，喜泣失语
聆听祖先在第一声哭喊之后
把石头作为土地劳作的脚步声，虽然
四千多年前的天不在了，但石头还在、你们还在
还可以眺望得到祖先把日出叫上山顶，把日落赶在山下
顾不上树折几枝、花残几瓣、草断几根的身影
风依然吹着，我却像夕鸟归巢一般的沉静
拿起一支笔，举而又止、止而又举
最终在白纸黑字面前，敬畏地写下这个题目
但我已不再彷徨，心紧贴在石头上
在一条黄河支流叫秃尾河的边上
狗咬破了多少个夜晚的月亮
你们兄弟俩只是静静地看
静静地躺在一个叫石峁的山上
身世一直密不透风不为人知，直到1976 年
一个手上落满历史尘土叫戴应新的西北大学教授
专程赶来探访，才在石峁山荒郊野外的塔塔里
真切地听到石头铿锵的声响
他好像又走在早春飘着炊烟的路上
听到了祖先童年的歌声
浑身的血开始向一个期盼已久的方向流淌
望着满山满梁的石头，彻夜难眠
既喜出望外，又心有余悸
悄然回到省城西安，按住了一腔沸腾的血
一些和他一样习惯站在历史堆里的邵晶教授们
目光深远，等陕北下了一场最纯净的雪
等一场春风掠过了奔腾的黄河，重上石峁山
一层一层拨开石峁山的土，一点一点打开石峁衰老的容颜
小心翼翼，和沉默了近50 个世纪的石峁对话
渴望祖先透过和石峁骨肉相连的石头
摸着他们的头颅，以珍藏五千年的沧桑
坦露天下
石峁山那些遥远的黎明又抖落了满天星辰
早春的鸟清了清嗓子，从先民们的屋顶飞向一棵树
阳光一抬脚挪在高处，又轻轻落在石砌院落里
族人们的头发就在这个时候被山风吹起来
用骨针缝好苎麻编织的温暖，拍一拍尘土
望着日头的高低
拿着刚磨好的石器，准备上山或入林
或者走进作坊，将昨晚没有画完的壁画或没有雕完的像
仔细端详，又一次浓妆淡抹
远处，坑墓石椁旁好多族人正商量着死了的人如何下葬
山上那个在高处挥手的人，一定是前脚踏后脚忙碌的黄帝
他刚查看完城门广场、中华门以及“哨所”的大小尺寸
又要赶在天黑之前，把落在地上的一些声音
如族人们收获时的喜悦、战利时的欢笑
迷失方向时用口弦琴吹出的忧伤
山之巅、水之边劳作时的信天号子漫唱
以及一直萦绕耳边记在心上的部落议事的争吵
理个头绪、分个左右，按轻重抑或远近
亲手一个一个装进石峁425 万平方米的行囊，甚至
赶在天亮之前，还要构想
有着内外之分三重布局完整的一座昆仑城！
不分昼夜，指点江山
誓把石峁山石头的声响，以一座城市的轮廓
打扮得人声鼎沸，石破天惊！
眺望着从前我还远不能回到眼前
石峁更像一个动词，像一条流动的河
2015 、2016 年，又有善于沿着石头远征的马志明们
在石峁山之北，榆林府谷县距城70 里的一座大山上
找到了石峁另外一个叫寨山的兄弟
一个和石峁住得很近、年龄相仿，也老成遗址的手足兄弟
为了这个石峁的兄弟，马志明们走过陕北崖畔、佥畔的时候
总习惯低着头触摸梁峁上每一块蹲守的石头
总想看清每一块石头的高低胖瘦，虽然
寨山肌体里的石块、石片，东一块、西一块散落在泥土里
但重新拾起，并一块一块按日月的顺序、生命的脉络
恰如其分，码放整齐
直到在寨山、寨峁、寨梁近300 万平方米的土地上
错落有致
矗立起一个三足鼎立城市群落的风姿
瞅着一道、一道风景站起来，活过来
守着你们如何以城市的名义
百般呵护族人、温暖部落
望着祖先的眉头皱了一皱，又舒展开来
2018 年4 月11 日，春挂枝头
《追寻文明最初的记忆》
从一个人的笔尖刻入我的心田
写她的人是一个“黄土里笑来黄土里哭”的陕北汉子
是一篇关于你们和你们肌体里石头的文章
我知道我找回了一些路和曾经迷失的方向
这样幸福地在你们怀里哭了一场，并昂然
站在更高的高度，仰视我们的祖先
不由得猜想清明他去老家寨山石城祭祖，和石头相逢
领着一块块沾满崖畔草香的石头回家
是否和我一样，把黄帝畅想成了一个手艺精湛的石匠
再一次，看清石头作为祖先最好的一垧土地
耸然屹立
和你们上面的黄天、下面的厚土
进行绝无仅有的对话
至此，你们的身世有了铁证，铁证如石、铁证如山
你们，石峁山抑或寨山应该欣然一些
当孩子们翻开一本书的时候
也将在人类童年的首页看到荣归故里的你们
看到历史的烟云描上你们的明媚
把等了很久、留了很久的空白，作为一个最重要的章节
完完全全交到子孙的手上，同时
家园也以国的名义于2018 年5 月发了布告
让你们肌体里的石头作为最美丽的文字，开口说话
你们将以根的名分，养活故乡所有的树
我的祖先留给我的，不只是你们的记忆
还有接踵而生的浙江良渚、山西陶寺、河南二里头
还有丝绸之路、陶瓷之乡、茶马古道等等
但作为你们的老乡，作为出生在陕北这块土地上的
草木一秋的一个人，回想你们这个记忆
落泪之后，陕北这个名字在祖谱上如何安放
我和我的兄弟姐妹如何像你们一样明媚
或者又有谁低下高贵的头，在我粗浅的文字里
读出祖先嘴角边上的叮咛，看清一些方向
面对你们肌体里的石头，这最美丽的文字
又读出了我们的未来？
来源：榆林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