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府谷人所不知道的新民:边塞名寨、文明古堡、魅力强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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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8/8/13 10:1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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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名寨  文明古堡  魅力强镇
——新民镇溯源
 作者:温占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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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民镇,位于我的祖籍庙沟门镇和县城府谷之间,从十几岁进城读中学,到远赴东南、华南上大学,再到定居深圳后还乡,二十多年,来来往往,总会经过这里,而每一程路过,都会在心里嘀咕一句“新民镇到了”,就算是在车窗上匆匆一瞥,都会油然而生几分虔敬,因为我知道,这是一个分量极重的小镇:

中华第一将门折家将护筑过它;大明尚书王复奠定了它自古及今的根基;西夏创立者李元昊对它垂涎三尺;蒙古贵族军事集团对他反复侵扰;唐宋八大家中的三位大文豪,范仲淹曾构想过它的建造蓝图,欧阳修曾对它进行过事无巨细的调研,曾巩著述过它的事功;世界级科学家沈括曾对它推崇备至;康熙大帝曾在转战噶尔丹期间大驾光临;《武经总要》有它的名目;《二十四史》里有它的记载……列举至此,人们不禁要问,它仅仅是一个镇而已,夹在分别产生过杨家将和折家将的历史文化名城麟、府二州之间显得微不足道,是如何抢到这么大的“风头”的呢?

一切都需从它的三个名字说起:建宁寨、镇羌堡、新民镇。

我最早接触到的新民镇的别称是“镇羌堡”,记得还没上学的时候,就听家人讲到祖上的故事,清末时期,我们温氏家族颇为殷实,在陕北发了财,就跑到内蒙古河套平原买下一片肥沃的土地,据说这块地的幅员是他们骑一匹马从早晨跑到太阳下山那么辽阔。从此,我家的一支留在故地,另一支迁往内蒙古固阳县。就在这样一个家庭之中,竟出了个“另类”的公子,名叫温哲,是我爷爷的叔父。那时,温哲刚刚结婚(太太是固阳县县太爷的女儿),却干了件令家人难以理解的大事,居然在某个夜晚,骑了头毛驴,驼着两框金银元宝离家出走了。

多年以后,才知道,温哲接受了先进思想,被黄埔军校第四期(与西北红军和西北革命根据地主要创建人刘志丹同期)录取,中途回了一趟家,大谈未来这些土地肯定保不住了,趁早分给平民百姓,被族人视为“忤逆子”。那趟返乡后,我们温家再次得到他的消息,却是到市里去领取尸体,死因不详。他的妻子年轻丧偶,也未改嫁,将我爷爷的弟弟收为养子,掌持着河套地区的家业。

温哲是我们家族中的一大传奇,而他的异常身亡更是我心中的一大谜团。后来我踏着他的足迹,从偏僻的陕北出发,乘着绿皮火车到广州求学,路途的艰辛,令我感佩公子出身的温哲,骑驴到岭南读书、闹革命,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为此,我不止一次到黄埔军校旧址,调查他的身世之谜,几乎没留下什么信息,唯一一条线索,便是他留给校方的联系地址:“镇羌堡”。

镇羌堡?一个如此陌生的地址,究竟在哪儿呢?

想了解这么一个地方并不难,翻一翻县志,或者找一些老者盘问一番就能知道了,但我还是采取了最细致的方式,一边翻阅文献资料,一边打探路径,怀着十二分的期待,去了一趟“镇羌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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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羌堡就是新民镇的前身,城垣遗址在镇中心附近。顺着一条汇入黄河的大川,沿着连接神府二县的公路、铁路交通要道,一路走来,我感受到了这个地方的便利与通达。

这是一座完完整整保存了下来的小镇,一座二层高的红色鼓楼屹立城内,斗拱拙朴,飞檐托举,像一个踮脚翘盼的主人,热情招呼着四方来客。城内砖屋、石房并排两侧,组合成一道繁荣的街市,据史料统计,早在清朝中后期,街上拥有商业铺面近30处,油坊、酒坊、碾坊、磨坊、盐铺、皮毛商号一应俱全。南、北、东三方门址旧貌依稀(未设西门),我能想见它们迎来送往,曾是何等的热闹缤纷。

元代之前,镇羌堡这个名字还尚未出现,《大元大一统志》载:“故建宁县,本宋之银城县寨地。初置县,国朝至元六年并入府谷县,属葭州。”这表明,建宁寨在宋代的时候,是麟州银城县的一个寨子,元初设建宁县,1269年(至元六年)划归葭州(今佳县 )下面的府谷县管辖。由此看来,元代还没出现镇羌堡这个地名。

1466年(明成化二年),大明尚书王复行边,见镇羌堡治所位置不利于御敌,奏报朝廷,建议从原来的东村迁到古代的建宁寨的遗址,占地一千平方米,置楼铺10座,到1607年又砌以砖块,修葺一新。

由是,建宁寨与镇羌堡地域相叠,一脉相承,延续至今。

镇羌堡这个名字发端于明代初年,这着实有些令人费解,为什么中国历史上这最后一个由汉人建立的大一统王朝非要把原来的建宁寨改称为镇羌堡呢?

就字面意思而言,建宁和镇羌都有着浓郁的军事建制痕迹,建宁意味着建设防御工事,保障一方安宁。镇羌,意味着镇住外族侵扰,捍卫一国疆土。这里的羌不但指羌族,更泛指外族。

问题是,宋代时期,新民一带北邻契丹,西靠党项,都没有采用镇羌这个字眼,而且后文我将提到,在汉族与契丹、党项以及其他民族抗争、贸易、交往过程中,已经实现了极大的融合,取得了巨大的文明成果,为什么到了明代偏偏要取一个充满民族仇恨的地名呢?

原来,这主要是针对蒙古族的。明代政权是从蒙古族手中夺取的,由于朱元璋建国称帝过程中,汉蒙矛盾异常尖锐,所以需要类似“镇羌”这样的地名来拉拢人心、激发斗志、记载战功。那时,府谷地处汉蒙边境,经常受到蒙古族的反扑。早在天顺年间,成吉思汗的弟弟别里古台之第16世孙毛里孩就开始入寇府谷,惊动大明朝廷,尚书王复紧急巡边,加强包括镇羌堡、孤山堡在内的延绥镇(今榆林市)沿边三十六堡工事建设,还选拔、举荐了神英等边将。

成化五年(1469)冬,毛里孩果然又来了,延绥巡抚王越派右参将神英领兵抗击,战地就是镇羌堡,新建后有利的地势加上神英勇武有谋的指挥才能,把毛里孩打得溃不成军,退出边境。经此一战,镇羌之名也就名副其实了。

余子俊(官至兵部尚书)是明代延绥镇政绩最高的一任巡抚,他在孤山堡一带多次出兵制服鞑靼之后,就说服朝廷,全力兴建防御工程。成化十年(1474年),升任右都御史(正二品)的余子俊主持修筑了东起清水营(今府谷县东),西抵花马池(今定边县),绵延1770里的边墙体系:每隔二三里置瞭望台、崖栅,空处筑两斜一横的箕状避箭矮墙,共筑城堡11个、崖栅819个、边墩15个、小墩78个。如此浩大的工程,余子俊动用士兵4000万,不到3个月就完工了。“有明一代文臣之宗”的大明理学名臣丘濬记载道,有了这项伟大工程,“虏人望望而去,边民优游以嬉者,余二十年矣。”

镇羌堡的军事战略意义,绝不能以一座孤堡来看待,它是大明朝廷重臣王复36堡中的重要一环,更是延绥地方大员余子俊边墙序列中的关键节点,500年而下,又是府谷乃至榆林境内保存至今的明长城沿线重点遗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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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濬还在“余子俊传”中说,“今余公之建功,在延绥、环庆之间,盖二公故壤也。”这里的二公是指宋代的范仲淹和韩琦,莫非镇羌堡的“来头”还不止这些?

对!如前所述,在明代之前,镇羌堡叫建宁寨,它的建造,源于范仲淹的一个战略构想,那时李元昊甫一称帝,就攻打延州(今延安),取得山川口(距延州2.5公里)大捷,震惊大宋朝野。宋帝国的重臣范仲淹和韩琦均被派往西疆,担任抗夏副使,在陕西经略安抚使夏竦的领导下,执掌对夏战事。

范仲淹主张防御战,韩琦主张进攻战,一开始韩琦占上风,但打到后来,才发现李元昊是军事奇才,宋军在好水川、定川寨之战中又接连吃了败仗,被迫采取范仲淹的持久防御方略。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举措就是大修堡寨。

范仲淹广筑堡寨,坚壁清野的防守战略定下了往后对夏作战的总基调,一方面他和部下种世衡等首创的堡寨工程,在他调离陕西后得到了延续,多年以后,东起河东路的麟、府二州,西至秦凤路和熙河路,大大小小的堡寨鳞次栉比,成为北宋对付西夏和经制西北吐蕃的重要军事屏障。另一方面,有了这道屏障,就彻底扭转了宋夏战争的格局,西夏纵使就某个战役取得了胜利,但由于大宋堡寨工程的浅攻近逼,在战略上还是输掉了有利地形。

这是一场长远利益与眼前利益,整体利益与局部利益之间的博弈,范仲淹选择了长远利益和整体利益,这符合大宋经济实力雄厚但军事力量薄弱的国情,难怪范仲淹被世人公认为中国历史上为数不多的“传教兼办事”双馨的伟大思想家和政治家。

据史书记载,范仲淹修筑了塞门、承平、永平等12个堡寨,依托这些寨子,招还流亡难民,大定安全保障,出现了“汉羌之民,相踵归业”的盛况。

我们不知道建宁寨是否为范仲淹所修,但可以确定的是,建成后的建宁寨必然是范仲淹的“坚壁据守”战略中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说它重要,是因为它的名字很正统,和麟州建制的建宁军同名,建宁军是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在乾德五年(967年)12月建制的,首位代节度使便是杨业的弟弟杨重勋。

今天的新民镇在府谷县境内,宋代的建宁寨却归麟州管辖,而且是麟府之间的五寨之中,最大一寨。宋夏好水川战役之后,大宋元气大伤,建宁寨走到了生死关头。这是因为麟州孤悬河外,一直靠河东补给,每年要供应60万石粮、120万石草,守护成本颇高,宋朝廷开始讨论想放弃麟州,建宁寨作为麟州重寨,面临极大危机,一旦被大宋抛弃,就必然落入夏人之手。

关键时刻,力救建宁寨生民于水火的竟是范仲淹和欧阳修两位大文豪。

宋仁宗先后派范仲淹、欧阳修赴麟州实地调研,以决断其去留。范、欧二臣回来后,都力主保麟州,欧阳修的奏章更加详尽,他建议将麟州交由类似府州折氏这样的“土豪”据守,并派得力干将加以辅佐。

1041年,欧阳修向宋仁宗连上《谕麟州事宜疏》《请不弃麟州疏》两份奏章,大声疾呼:“麟州天险,不可废!”

据欧阳修的调研报告,河外麟府二州之间,有建宁、中堠、百胜、镇川、清塞五寨,其中建宁寨驻军1500人,其余四寨驻军在300只500人之间,可见一个建宁寨抵得上其余四寨之和。

就这样,建宁寨及麟州,在范、欧二公的力挽之下,保留在了中原王朝,非但未予遗弃,反而还加强了护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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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折继闵神道碑》和《宋史·张亢传》记载,建宁寨的护筑工程是一件大事,震动了宋夏两军。

1402年3月,府州折家将第五代掌门人折继闵和北宋名将张亢奉命赴麟州护筑在宋夏战火中惨遭破坏的建宁寨,由于该寨地处两军对垒前沿,又是麟府二州之间最大、最关键的营寨,一旦修得牢不可破,必将东依黄河天险,南屏西夏进犯。所以那年春天,刚刚开工修筑,就遭到了夏兵的极力阻挠和破坏。

一场殊死战斗在寨外的兔毛川展开,折继闵、张亢各领一队兵马迎敌,另派骁将张岊率领精兵数千,备强弓劲弩埋伏山后。

张亢麾下的都是新近招募的万胜军,不惯征战,夏人对他们的存在不屑一顾,。折继闵麾下的都是骁勇善战的虎翼军,早已声名在外,夏人十分畏惧。

通晓兵法的折继闵和张亢借鉴田忌赛马的编组智慧,战前偷偷调换了两军旗帜,折继闵在正面用万胜军这支弱兵大旗,引***夏军舍强击弱,不料夏兵撞上的偏偏是虎翼军,猛遭痛击。张亢则率真正的万胜军绕到敌人背后,断其归路,加诸张岊弓弩手的伏击,夏兵毙命2000,溃散而逃。

兔毛川之战,给与夏军当头棒喝,有力阻止了党项李氏的进犯,保障了建宁寨亢筑工程的顺利完工。

这是一场以智取胜,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战果的经典战役,建宁寨经此一战声名远播。

唐宋散文八大家之一的曾巩在《隆平集·武臣》夸赞张亢“神于料敌而巧于制胜”;宋代杰出军事家、科学家沈括在《梦溪笔谈·智将》中亦对此战不吝溢美之词,可以想见,建宁寨为沈括在陕北任鄜延路经略安抚使、对夏作战的军旅生涯提供了有价值的实战案例。

建宁寨战役还是北宋对李元昊作战的首度胜利,打破了夏兵战无不胜的神话,为屡遭挫败的宋兵、宋将鼓舞了士气。

一个多月后,建宁寨翻筑一新,以坚不可摧的姿态,贯通麟府二州,屹立宋夏疆场。

建宁寨,亦不能孤寨视之,它是范仲对夏“以防为攻”战略思想的落地和延续。在折继闵的军旅生涯中,他还修筑了宁府、安丰、西安、靖化、永宁五寨和河滨堡,有力扼制了西夏出入的通道。折继闵之子折克行的碑文中记录了其“八城二寨”的事功。正是折家将这种世世代代愚公移山般的建设,加上大宋历任边州官吏的兴建,陕北边地修筑的堡、寨、镇和驻军多达130个,其中鄜延路有3军、1镇、7城、31寨、24堡;河东路所属麟府二州有1军、1城、18寨、26堡;环庆路所属今陕北境内有1军、2城、4寨、10堡。

这套堡寨系统,一步步插入西夏腹地,其标志之一,便是扼制了夏人视为生命线的横山山脉,“使西夏在横山沿边地带不敢耕者二百余里”。 致使五路伐夏、永乐城之战等役,宋军虽吃了败仗,但防御水准得到了进一步提高,战略优势得到了进一步突显。

不仅如此,以建宁寨为典型的这些堡寨,大多依靠山川的险要条件,拥有方便搬兵运粮的便利交通,下辖着宜农宜牧的良田,广大州官、边将们又在这里招抚流亡、移民充实,逐步发展成了中心城镇。比如,陕北境内的重要市县米脂、清涧、吴堡、佳县、绥德、安塞、子长等,溯其源均建置于宋代城寨。而包括新民镇在内的30多个乡镇,则直接由宋代堡寨承续而来。

由是而观,陕北多地城镇化进程,莫不泽被范文正公在陕为官之福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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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宁寨有如此深厚的历史渊源,以至于稍作述及,就搬动了大宋的文臣、武将,大明的工部、兵部大员,声振寰宇的中国顶尖文豪和世界级科学家。然而,就在这名人扎堆的间隙,我想谈到一位基层官员——建宁寨的寨主王吉。

熟悉宋史、西夏史的人知道,在西夏开国皇帝李元昊的战功薄上,赫然在列三川口之战、好水川之战、麟府丰之战、定川寨之战等四大战役,可以说基本上都是大获全胜,唯有麟府战役,由于有折家将的据守,非但无所斩获,还吃了不少苦头。王吉见诸史册,就和李元昊进犯麟府有关。

曾经有人问我,王吉此时的官衔是什么。我打了个不恰当的比方说相当于今天的新民镇党委书记。他不仅要抓军事(甚至直接参与战斗),还要招抚边民发展生产,团结蕃汉群众……我最惊讶的是他干基层工作的那份深入。

庆历元年(1041年)7月至9月,夏军发了大狠似的,将麟州围困了一个多月,这是李元昊在同年攻陷府州城未遂,破丰州之后,在麟州使得一个“回马***”,意欲一举拿下麟州,和丰州一起夹击府州。此举如若得逞,大宋果失麟、府、丰河外之地矣!

万分危急之下,麟州知州苗继宣在城内暗地招募勇士,派往府州向折继闵请援,应募者就是这个建宁寨寨主王吉。读史至此,我替王吉捏了一把冷汗,一来王吉本身是个当地非常富足的土豪,他这个以“吉”为名的人,此行可是凶多吉少啊,然而他倒表现得视死如归;二来,苗知州给他定的计划是让他假扮成夏人出城,他有这个演技吗?

然而,不出众望,王吉虽富,但不惜死;王吉虽不曾演过戏,但非常熟悉藩情,他这个“夏兵”还扮得像。你看他剃一个党项范儿的脱发、穿一身夏卒戎装、挎一张弯弓、揣一本秘密文书就出发了。第一步,他趁夜抹黑,从麟州城混进夏军包围圈;第二步,逃脱夏营抄小道奔赴府州。中途有夏人喊话,他便用党项语答复。两天两夜后,王吉见到折继闵,请回一队人马,再抄小道潜返麟州。

这时,刚好麟州城内粮草充足,又有了王吉搬回的府州兵,军心为之大振,城内响起了排山倒海的“万岁”呼声。麟、府军里应外合,终于解退了殊死之围。

我常常想,建宁寨来历之高峻,还在于它所面临的敌手之强大。李元昊是十一世纪中叶宋辽夏三国中绝世无双的将才,当他的所部乘山川口、好水川的胜军之威来犯之时,没有以王吉为代表的这些智勇双全、胆大心细、熟蕃熟汉、知己知彼的基层官员,怕是要待到粮竭而沦陷了。

王吉的运气果然不错,就在麟州面临被大宋抛弃的危难关头,他的命运却迎来了转机。那一年,他非但有幸会见了心中推崇备至的大文豪欧阳修,而且得到了极大赏识。

在欧阳修呈给大宋皇帝的《谕麟州事宜疏》中,极力推广折家将世守府州的成功经验,建议麟州借鉴府州模式,委任当地土豪为地方长官来自治。他写道,“今议麟州者,存之则困河东,弃之则失河外,若欲两全而不失,莫若择一土豪,委之自守。”而这个土豪的最佳人选,正是王吉。欧阳修上奏道,“吉现在建宁寨,蕃汉依吉而耕于寨侧者,已三百家。其材勇,则素已知名,况其官序自可知州”。

欧阳修推荐王吉做麟州知州,而王吉最终做到了麟州刺史,这是有史记载,建宁寨走出的第一位杰出将领和节镇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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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逆着岁月长河,从明代追溯到宋代,从镇羌堡溯源到建宁寨之后,历史的潮流瞬间如瀑布般飞流直下,时光岁序转眼从十一世纪跨越至十七世纪末,轰然击中新民镇的另一个大时代,但见万马奔腾而来,雄兵压境而过,为首者又是一位权倾四海的帝王——康熙。

这是他第三次亲征准噶尔(今新疆伊犁河一带)蒙古族大汗噶尔丹,时间是1697年(康熙三十六年)3月初4,他一大早从孤山堡出发,来到镇羌堡,眼前数百年来屹立不倒古堡和脚下坚冰塞川的大河,激发了他誓破强虏的壮志,当晚抵达海拔1426米的高寒岭,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就迎着凛冽的寒风视察军队,看着霜华侵月、朔风凛冽中的将士们,情不自禁赋诗一首《晓寒念将士》:“长河冻结朔风攒,带甲横戈未即安。每见霜华侵晓月,最怜将士不胜寒。”

康熙此行,要横穿陕甘宁一线宋、明堡寨遗址,最终抵达伊犁河一带。面对孤山堡、镇羌堡这些在明代夯筑一新的“长城”,康熙当作何想呢?早在1691年5月他第一次征噶尔丹之后,就有古北口总兵官蔡元建议维修长城,被他否决了。他说,“秦筑长城以来,汉、唐、宋亦常修理,其时岂无边患?明末我太祖统大兵长驱直入,诸路瓦解,皆莫能当。可见守国之道,惟在修得民心。民心悦则邦本得,而边境自固,所谓‘众志成城’者是也。”

可见康熙对长城有着另一番高见,他不再主张劳民伤财,将长城浇灌得固若金汤,而力求在自己的层面上,超越长城的原有内涵,直击其背后的本质——“民心”。

他要做的是两件事,第一,剿灭噶尔丹,扩充大清的疆域,让明长城不再是边境,这一点他此行就大功告成,于当年闰三月就平定伊犁河,将新疆纳入大清帝国。第二,消除有形长城、堡寨,推进汉蒙融合。起初,大清开国之际,满人为避免蒙汉冲突,在晋、陕、蒙沿长城一线划出50里宽1000里长的“皇禁地”,说这是我们满族的土地,汉、蒙二族不可擅自耕种,有效实现了“民族隔离”。1696年,康熙下令开放“皇禁地”,“有百姓愿意出口种田,准其出口种田,勿令争斗。”继而汉族边民纷纷入蒙种地,拉开了数百年的“走西口”序曲。

建宁寨、镇羌堡从北宋、明代直至民国都有防范外族之脉络。而我的前辈温哲远赴黄埔军校求学受训亦是在响应孙忠山先生“驱除鞑虏”的号召。那时,镇羌堡是府谷西部的第一大镇,对比之下,庙沟门镇就没这么便利了,于是温哲将离家不远的镇羌堡留为他在黄埔军校的联系地址,也在情理之中。

对温哲前辈的离奇亡故之谜一直无法破解,反而无意中把我的注意力汇聚到了镇羌堡的身世之谜,这不得不说,是一场历史文化奇遇。

新中国成立后,民族融合事业比康熙当年取得了更大的进展,为了维护民族团结,府谷县于1952年11月报国务院批准,将镇羌改名为新民。这又是从国学经典《大学》一书中得出的名字,不仅依着康熙的“长城观”,让曾经的寨与堡回归其“民心”之本,更如“大学之道”所训,让民本日新月异,止于至善。也许只有“新民”这样博大精深的字眼,才能替代得了“建宁”和“镇羌”两个古老的名称罢。

如今的新民镇,像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昔日的古麟府、今日的国家级能源化工基地神府二县之间,地处府谷县沿黄河、铁路、公路经济带主轴心,依托丰富的资源、成熟的产业、便利的交通,雄踞国家级重点镇、全国生态文明先进镇……如此巨大的经济成就,岂为一夜所能得乎?非也,古老的建宁寨和镇羌堡早已为它奠定了腾飞的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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